“嘎吱~嘎吱~”
满是黄沙的关外荒漠上,二十多驾马车正在缓缓而行,满载的货物让车辙在地上压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偶尔有点点青草也被车辙压弯了身躯。
但不要紧,只需要春风吹上一阵,这些车辙印就会被黄沙重新掩盖,宛如平地,点点绿意照样会出现在天地之间。
这里是六盘口背后的天狼平原,马车上装的全是送往前线的军粮,他们这些人是前天从天狼关出来的,凉军众多运粮队中的一支。
从凉军驻扎在六盘口到今天已经半个月过去了,冷归南没有对尘岳食言。
可供十几万大军吃上两个月的军粮全部运到了天狼关,这两天去前线运输物资的马车络绎不绝,昼夜不息,他们运的是凉军胜利的保证、是底气。
有了这些粮草,尘岳才敢对燕军放手一搏,否则就算是睡觉心里都不踏实。
几十辆马车排成两排,拉车驾车的都是民夫,然后再配上一位百夫长、一百号士卒守护,这就是一支运粮队的标配。
一百号军卒,基本上是十名骑兵,剩下的都是步兵,人人一把凉刀再带几十把弓弩,这种力量算是让他们勉强有了自保的能力,最起码游弋在关外的那种几十号燕军斥候,是不敢打运粮队的主意的。
领头的百夫长名为杨三,他没有大名,单纯的就是在家中排行老三才叫了这么个名字,还操着一口浓重的幽州口音。
杨家弟兄四个,和大多数百姓人家一样,老大老二老三都入了军伍,老四年纪还小,一直留在家中帮衬着父母干活。
杨家老大是第一批凉军,北抵燕戎、南下福州,打了不少仗,立下的功劳比两位弟弟加起来还要多,可惜,最后死在了辽东战场。
老二是个正儿八经的骑兵都尉,现在是天狼军的一员,也在这关外战场,前两天兄弟两还见过面。
杨三就比他二哥差了点,入伍四年才当上了百夫长,不过杨三知足了,守着天狼关、守着自己的家,也不错。
一百来号人、几十辆车就在黄沙地上缓缓前行,偶尔被风吹起的黄沙还会糊住他们的眼睛。
对于这些幽州本地土生土长的士卒来说,从天狼关到六盘口的这条路一点也不陌生,很多人闭着眼都能走个来回。
但是这座天狼平原给无数幽州人留下的是那段不愿被提起的回忆~
坐在马背上的杨三晃悠着身子,目光时而扫过两侧一望无际的平原,心中暗暗带着警惕之意。
听前两天送粮的同袍说,燕军蠢蠢欲动,似乎想要对粮道动手,哪怕知道有天狼军和定北军在外围来回警戒,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身侧的一名胡子拉碴的标长打开了话匣子:
“头,你们家老四到年纪了吧,怎么着,打算入军吗?”
“害,他倒是想入军,和爹娘吵了好几次了,可我和二哥都压着不让。”
杨三随意的答话道:
“他要是也入军,家里两位老人谁养?那么多地谁种?就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当个庄稼汉吧,现在又饿不死人,挺好。”
当初他们兄弟三个之所以全入了军伍,就是因为家里还有个老四,反正就当是老四替他们给父母养老了。
想到这里,杨三就不自觉的笑了一声。
以前他们三个是铁了心的要入军,现在老四反而被他们摁着,每次回家那个弟弟都跟他们急得红头白脸。
其实像杨家这种情况,哪怕杨家老四自己偷偷溜出去投军,乡里负责征兵的官吏大概率也是不会要的。
因为各级官吏在征兵的时候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假如那一家是兄弟几个都在军中,那就尽量留下一个最小的,一来留后、二来养老。
凉军还不至于让每家每户的男丁全部都上战场,真到了那一天,凉地边境只怕面临了巨大的危急。
刀剑无眼,尘岳不希望看到凉地的百姓们家家户户都披麻戴孝,无人养老,尽可能的让每家每户留个后是他为数不多能做的事。
“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