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还是先让医生，不，让郎中看看你的眼睛吧。”在当时，我实在是无心听童小秋再白话下去。</p>
童小秋有些委屈：“看啥么子看，我眼睛越来越差，吾都快记不得你长什么样子了！”</p>
“你也说你眼睛不好了？听话，赶紧让郎中帮你看看。”</p>
我把她扶到床边坐下，用眼神示意老古过来帮忙。</p>
老古和林教授双双走过来，我不知道在他们眼中，看到的是季雅云还是童小秋，只见他们掰着女人的眼皮看了一会儿，回过头时，双双都是疑惑之极。</p>
“你先坐会儿，我去和郎中说两句。”</p>
我按了按童小秋的肩膀，起身招呼两位老教授走到一边。</p>
林教授低声道：</p>
“我仔细看了她的眼睛，那绝不是夜盲症。甚至……甚至那连死人的眼睛都算不上。我们都知道，死人的眼睛虽然没有光彩，但在腐败前，死气中总还有半分生气的。可她的眼睛……”</p>
“她根本就没有眼睛！”老古突然道，“你记不记得，小桑（桑岚的父亲）说过，关于童小秋之死的两种说法？如果按照其中一种说法，童小秋死的时候，被碎木插瞎了双眼。这是不是就能说的过去了？”</p>
他转向我，声音放的更低：“死前遭受巨大恐惧，且死时肉身残缺，好像是成为残鬼的原因之一啊。”</p>
我点点头，却是皱眉道：</p>
“现在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已经按照我所懂的去做了，但是并不能引出压口钱中深藏的执念。”</p>
俩老头同时瞪起眼睛：“那怎么办？”</p>
我咬咬牙：“貌似现在就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送童小秋去轮回。”</p>
“不行！”提出反对的居然是林教授，“要是那样，你觉得你对得起凌风的托付吗？”</p>
说完这句，他自己的表情也变得很奇怪。</p>
我只能是苦笑，那封百年前的‘委托信’，当中并没有要求，一定要令童小秋恢复。</p>
然而，在还原了当年那段往事后，所有人都变得有些冲动，这当中甚至就包括林教授。</p>
只能说，人是一种至情至性的动物。</p>
作为阴倌，我相对要‘理智’，虽然也被凌风和童小秋的故事感动，却还是说：</p>
“如果不能治好童小秋的残障，我倒是有法子，可以让她和以前一样，重复过着‘平静’的生活。可你们觉得，她要是一直这么‘活着’，那和去轮回重新做人……哪一个结局更好？”</p>
这么说的时候，我其实比谁都难以抉择。</p>
我甚至在想，要不，就干脆把童小秋送入镜中世界，交给侍镜。</p>
那样的话，以侍镜的能力，童小秋可能会更‘幸福’，她甚至可以在虚幻的世界里，和凌风一起白头偕老。</p>
“有件事我想问一下。”林彤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p>
和她一起凑过来的，还有桑岚的父亲和老虎。</p>
林彤问我：“你所说的以执念献祭，究竟是怎样的？”</p>
“我也不知道啊。”我说的是实话，“我懂这些，但不代表我做过。现在我全是照本宣科，但并没有达到效果。具体该是怎么个情形，我压根儿也没见过啊。”</p>
老古道：“要照我说，所谓的执念，就是魙。如果凌风真的已经魂飞湮灭，要想童小秋复明，只能是把凌风的魙招来。”</p>
老虎插口道：“照这意思，就是说徐祸这个假凌风不管用，末了还得找人家本主呗？”</p>
我这时也顾不上想别的，摊开左手道：</p>
“能做的我都做了，根本就不成！”</p>
林彤说：“你再好好想想，会不会是你漏掉了当中哪个环节？就比如，什么才能够最吸引凌风？怎么才能把他的执念……把他的魙引来？”</p>
我有种被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感觉，但随即却是迷惑：“最吸引他的，除了童小秋本人，还有什么？”</p>
林彤摇头：“你这么说就不对，要我说，一对恋人间最能吸引对方的，不一定就是本人，而是两人之间共同的记忆。但凡过来人都知道，刚认识的时候，拉拉手都心砰砰跳，时间长了，俩人亲一口，都能恶心好几宿。我这么说，并不是说，双方最在乎的不是对方本人。而是相对于平淡的生活，最美好的，还得是共同的回忆！”</p>
“我这么说，你能听明白吗？”林彤问我道。</p>
我苦笑：“师姐，你说的我都懂，可咱跟童小秋和凌风，差了将近一百年，根本就没见过面，我哪儿知道他们双方最美好的回忆是什么？”</p>
“我好像知道。”</p>
听到这声音，所有人都是一怔。</p>
转眼一看，插口的居然是桑岚的父亲。</p>
他把两手摊开，用分析的口吻道：</p>
“我也没见过童小秋和凌风，但是我听说过关于童小秋的一件奇事。那就是，她最出名的曲目，并不是一人分饰三档的《赏中秋》，而是《再生缘》。</p>
最奇怪的是，据我了解到的，那就是在某个时期，童小秋在弹唱过一次《再生缘》后，从此再也没有表演过这一段。”</p>
他忽然转向我，神情有些古怪道：</p>
“徐祸，现在情况特殊，我就不跟你藏着掖着了。我就问一句，你和你在乎的人之间，是不是有着独有的记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