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揖后联袂上车,彼此相顾无言,皇甫嵩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一旦坚持己见,便是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想到此行的难度之大,以及皇甫嵩近年日益消沉的变化,皇甫郦不由得喟叹出声:“若是坚寿还在就好了。”
射坚闻言一愣,眼底抹过一丝惋惜:“坚寿若在,皇甫公当不至此,我等也不需要苦心运营了。”
皇甫坚寿是皇甫嵩的独子,为人聪明质朴,既孝且诚。董卓掌权后诏拜皇甫嵩为城门校尉,征辟是假,谋害是真。皇甫坚寿由于与董卓素有交情,听到消息后立即赶往雒阳,在董卓为其置办的酒席上,皇甫坚寿晓之情义,为求其父一命,当场叩头流涕。
董卓于心不忍,再加上确实有了些悔意,便在众人的请托下半推半就的放了皇甫嵩。皇甫坚寿因此而得名,只可惜后来天不假年,其辞拜侍中后不久就病故了。皇甫嵩因此受到极大的打击,中年丧子,这让其日益颓唐,再也不见当初平叛黄巾、击溃羌胡的胆略豪气。
此时两人提到皇甫坚寿,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如果皇甫坚寿尚在人世,且不说皇甫嵩还会不会这么谨小慎微、怯懦怕事,就说有德才出众的皇甫坚寿在,也定能说服皇甫嵩领兵出战。
只是如今皇甫坚寿已经成了皇甫嵩的心中隐痛,射坚感慨完,忍不住提醒道:“想归想,切不可在皇甫公面前提起他,免得多增哀思,又少了进取之念。”
皇甫郦同意这个说法,点头称是。
车马转转悠悠,不知走了多久,方才在皇甫嵩的府邸前停驻。
两人在偏厢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射援夫妇,见礼之后,射援夫妇先进去拜见高堂。
射坚与皇甫郦在外等了一会,只见射援一个人走了出来,小声说道:“都进去吧,明公气色不错。”
皇甫郦说道:“叔母呢?”
“已随拙荆到后面去了。”
皇甫嵩穿着一身宽松的燕居常服,正站在窗边,负手而立。
见到他们进来,皇甫嵩头也不回,淡淡说道:“今老矣,无能为也已。”
这句话既是引经据典,又是直抒胸臆。当初王允被免,李傕叛军将至城下,危在旦夕。那个时候为何没有想到盖顺?今日之事,仿佛昔日,倘若不是无以替代,又有谁会想到让他皇甫嵩上阵?
只不过皇甫嵩引述的那句典例还是让皇甫郦等人看到一丝苗头,心下俱是一喜。
“叔父何出此言,廉颇虽老,尚能一饭斗米,肉十斤,被甲上马。叔父乃军中柱石,起先为了不与晚辈争功,故而谦让,如今事情起了变化,再袖手谦让下去,只能让旁人坐大。”皇甫郦见机得快,立即说道。
“此一时、彼一时也。”射坚也跟着说道:“如今虎贲中郎将遭劾,已失上阵之机,明公若还不有所作为,岂不是徒然将东征之功,拱手让与车骑将军?”
“让给他?”
在座都是自己人,说话时也没了几分顾忌,皇甫嵩嘲讽道:“盖顺倒还好说,那是陛下刻意栽培的人物,又是盖京兆故人之子。老夫让他,也算是顾全了陛下对他的厚望、以及还了故人的恩情。而董承算什么货色,叛军降将,以外戚之尊而登高位的庸才,也值得我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