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事情、不知道陛下?”皇甫郦想起适才黄琬与皇帝在宣室的单独诏对,下意识的就误以为是在商讨这件事。
皇帝根本没有对黄琬就此事表达什么态度,只是根据他对皇帝的了解以及刚才言行的流露,大致能猜到一些。他故意卖了个关子:“陛下曾言:‘诏书下达,凡涉军事,务求真实,不得粉饰战功,虚言太平,有失臣民之望’,你道这是为什么?”
“陛下所见极是,恐怕这是为了有一说一,不能捏造战功蒙骗士民。”皇甫郦说完,眼底仍有一丝疑惑:“可虎贲中郎将毕竟是名臣之后,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过,当不至于严惩。”
黄琬叹口气道:“小惩而大诫,盖顺此次可谓是大失众望。”
皇甫郦突然明白了什么:“明公指的是,出兵白波,就此与他失之交臂了?”
“黄巾蛾贼盘踞河东,纷扰不平已有数载,朝廷如今终于能聚齐精兵,一击破之。可奈何……”黄琬稍停一下,忽然忧心忡忡的盯着皇甫郦俊伟的面孔,轻声问道:“此事一出,朝中还能有谁足堪重任,领兵东征?”
皇甫郦早有耳闻,白波军看似拥众数万,其实早已人困马乏、粮草不济、兵力疲敝。东征白波虽是一场大规模的战役,但也是一场难度足够小,功勋又足够大的战事。
极小的投入能换来巨大的收益,以至于眼下朝中不论谁能参与此战,不说主帅、哪怕是随军偏将,事后都能获得殊荣。毕竟这可是朝廷除开小打小闹的三辅剿匪,自彻底安定以来,主动发起的第一场大战。
但谁都想去,不代表谁都能去,由于此战对主帅的军事才能要求不是太高,所以选派标准便主要是看彼此的博弈了。
盖顺本是无可争辩的主帅人选,这场征伐白波的大功显然是皇帝预留给他的进身之阶。
只要盖顺老老实实清剿完三辅流贼,积累了些许经验和声望,皇帝就能顺理成章的依旧以盖顺为主、徐荣为副的组合领兵出征。到时候打赢了白波,就能一举奠定盖顺在军中的地位,坐实他后起之秀的名头。
可现在听了黄琬这么一说,盖顺被有心人抓住了尾巴不放,显然是没有资格东征了。所以除开盖顺,既有权势、又够资格的就只有车骑将军董承以及他手下一帮能征善战的董卓旧部。
至于同样身为皇帝亲信的王斌,虽然其地位犹在盖顺之上,但他唯一的不足就是太老了,即便得了这么大的战功,又能帮皇帝在军中撑几年?而且王斌作为外戚,领受这么大的军功,也很容易引起董承的嫉恨,导致两个外戚内斗,从而让士人作壁上观,这是皇帝不愿见到的。
话说回来,皇甫郦心里很是焦急,跟盖顺相比,他更不愿见董承获得主帅的机会。此时不再需要黄琬提醒他也明白了对方用意,放眼朝中,唯一能代替盖顺,与董承争抢东征资格的唯有他的叔父骠骑将军皇甫嵩。
只是皇甫嵩胆小怕事,不愿牵涉朝堂争斗,这次议定东征人选,他连一丝争取的想法都没有。虽然身为骠骑将军,却处事极为低调,从来未让人觉得他位高权重过。
“家叔整日不是留迹军营,就是在府中注释经书。在下也常与其讨论过白波战事,但每一提起,家叔都要顾左言他。”想起皇甫嵩极力韬晦的消极模样,皇甫郦无奈的说道。
黄琬跟着叹了口气:“这确实是一大疑难,不过事干重大,东征白波,非皇甫义真不可。足下不妨当面问一问他的意见,记的责以忠义,让他以国事为重。”
皇甫郦点点头,他突然感觉到自己肩头的担子是何等的沉重,并担心皇甫嵩不愿意在此事上开罪气势正盛的董承。想起这些年皇甫嵩逐渐变得畏首畏尾、胆小怯懦,再不复当年气概,皇甫郦不由叹道:“但愿如此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