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荣轻声说道:“我不知道陛下的深意,只是要防着你与太子身边的人走得太近倒是真的,在你回来之前,周公瑾一回长安,伏完便欲与之结亲。长公主听闻,想更进一步,效彷馆陶公主故事,看上了皇后所出的获嘉公主,最后陛下不准,事情这才作罢。此事之后,陛下或许就有所警示,趁着你立下大功,将伏完的卫将军让予你,将我的执金吾之位换给他,拨弄你们二人关系的心意已经很明确了。”
加上徐盖即将侍奉三皇子的事情,如果不是伏完与徐晃都是深沉有大度的人,或许此刻他们二人就已经被挑拨成仇敌了,只是他们很清醒,可身边人呢?
“此外,陛下也是有意助你,想让你借此事从此以后立于纷争之外,以后再有什么事,便都如今日这般就行了。”徐荣长吁一口气,彷佛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已耗尽大半的力气了:“你要始终记得,陛下还年轻,有些事情,二三十年后,谁又知道呢?等到那时,你也快如我这般年纪,再为子孙打算也不迟。”
对方苦口婆心的劝说,其实徐晃心里都明白,他同时也很感谢徐荣的恩情,低声说道:“来时我已写好了表奏,只等今日见过明公,便可呈递了。”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徐荣浑浊的目光凝了一瞬,露出几分清明,他轻松的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忽然感慨着回忆道:“我这一生没做过几件能写入史册的事,但靠着你,兴许能给后世留下几句话……让我得意的事,是先后击败曹操、孙坚,如今前者与孙坚的后人都在朝中,见了我也得客气几分,但我知道,这都是因为你。”
徐晃没有说话,他注意到徐荣的脸色忽然变得红润,人也精神了许多,心里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
“……我生平最得意的事,是当初一眼看中了你。”徐荣语气十分自豪的说道。
在回去的途中,徐晃一五一十的对话告诉了主簿黄权,黄权没有思考多久,便道:“属下这就将奏疏呈上去,公子年纪尚轻,还需在国子监多读些书。”
“让他去辽东军前效命。”徐晃此时改了主意,沉声道:“顺带为我护送徐公回玄菟,以晚辈后人的身份操持大事。”
黄权微微讶然,问道:“太医也无法可施了么?”见徐晃沉静如水的脸色,黄权叹息道:“我这算是知道明公你为何早已有所决断,却执意去见的缘故了,想必国家有知,徐将军身后哀荣必然不浅。”
不论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徐晃这一番动作下来,人们只会认作是徐荣临死前帮徐晃做了选择,这样既能为徐晃留有缓和余地,又能将自己的身后事作为酬庸。
果然,就在次日,徐晃表明立场后不久,皇帝便以徐荣劳苦功高,拜为车骑将军、改封高显侯,位在曹操之下。随后不久,徐荣便病逝家中,徐晃亲去治丧,离开时随行的黄权对他说:“我打算应赵公的征辟了。”
“是让你做司空长史么?”徐晃并不意外,如今他虽然开府,但以后并不打算干涉朝政,在他手下做事并不如在三公手下更有前途,何况赵温与黄权都是益州士人,彼此能有更好照应:“我也有正有让徐宝坚他们各自出仕朝廷的主意,国家是有为之主,愿你们前途无量。”
“权谨谢将军厚爱。”黄权心中也颇为不舍,但时势摆在眼前,他也不得不如此,赵温向来以恪守本分,不偏不倚着称,又深得皇帝信重,能得到他的征辟,多半是出于皇帝的首肯,这也变相说明徐晃是真正站稳、而且能够与赵温接触。
徐晃也不留念,更不想听黄权对此的猜想,此刻的他或许仍沉浸在长辈逝世的悲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