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墓碑上没有名字,没有照片。
周雪朝两个黑衣人使了个眼色,三人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距离保证听不到任何声音,但又能看到女人的身影,谨防有突发情况能第一时间冲上去。
女子撑着雨伞,缓缓在墓前蹲了下来,弯腰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一瓶酒。
“这是你最爱喝的酒,我今天给你带来了。”
女子拧开瓶盖,将酒洒在了墓前的空地上。
雨水混着酒水,很快混作一团流入了泥地里。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是我的错,是不是弄疼你了?”
“我们的儿子长大了,和你年轻时一模一样,有时候,我恍然把他当作了你,他跟你一样,是个善良又有正义感的孩子,但是,他比你聪明的多,懂得变通,不像你那样傻,白白断送了性命。”
“我当年不让你去江州,你偏不听,明明能在京州给你谋个轻松又容易出成绩的差事,你说不能让人指着你的鼻子骂你得妻阴蔽,是吃软饭的小白脸,你一意孤行的来了江州,却不知此地多么险恶……。”
“你走了之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本想给你个惊喜,没成想,你先给了我一个惊喜……。”
女子说着说着,眼中流下泪来。
她此生不轻易流泪,但眼泪、要流给最爱的人。
“冉博文这个人,警惕心太高了,我派了很多人,最终也没有得手,后来我改变了策略,我挑选了一名最优秀的特工,花了两年时间卧底,终于取得了冉博文的信任,我要他亲眼看着他创立的青龙会轰然倒塌,他所信任的心腹背叛他,自相残杀,由他最信任的那个人,送上最后一刀……。”
“即使将他千刀万剐抽皮剥筋,亦难消我心头之恨,也再换不回你的音容笑貌。”
“阿蘅,当我得知他还有余孽尚存世间,我高兴极了,那个可怜的孩子,将代替他的父亲,继承我的仇恨,只有这样,我才觉得,你还在我的身边……。”
“阿蘅,我知道你又要怪我了,你是那么善良,不愿牵累无辜,但是你想想我们的儿子,他不无辜吗?生下来就没有父亲,你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所以那个孩子,一点也不无辜,他身体里流着冉博文的血,子承父过,天经地义……。”
“阿蘅,等一会儿,可能会有一些疼,你忍一忍好不好?我已经给你找了一块新的风水宝地,这样你就可以永远的陪着我了……。”
女子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墓碑,像抚摸着爱人的眉眼。
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雨似乎越下越大。
女子终于站了起来,蹲的太久,脚有些麻了,身体晃了晃,扶着墓碑才站稳。
她忍不住弯腰抱住了墓碑,扔掉了雨伞,任凭雨水冲刷而下。
周雪在远处望着这一幕,一阵惊心。
在夫人身边七年,很多事情渐渐懂了。
夫人对逝去的先生感情很深,虽然平日不言,总是淡淡笑着,但有时望着少爷怔然的眼神、或午夜梦回时的低吟,她从未忘记,甚至历久弥新。
爱多深、恨便有多深。
她不知夫人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但她深知,只有转嫁仇恨,夫人才有活下去的动力。
可怜了那个无辜的孩子。
不、要说可怜,少爷不可怜吗?
既然骨子里流着恶人的血,那便一点都不无辜。
只是最可怜的,是十三年前的那个孩子,那时夫人杀冉博文不得,满腔仇恨,无处发泄,恰在这时,那个女人出现了……
女子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被雨水洗涤过的面容已看不出眼泪的痕迹。
周雪立刻收敛心神,撑起雨伞重新举在女人头顶。
“让夜鹰即刻来江州见我。”女子留下冷淡的一句话,扬长而去。
周雪看了眼天边,阴云密罩,更大的风雨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