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散去,桑落王子指了指对面:“坐吧。”
“属下不敢。”
桑落王子好笑道:“你敢拿刀逼我,这世间还有什么你不敢做的事?”
明镜依旧站着没动。
“其实我挺佩服你的胆量。”
桑落王子抬眸,他的眼珠又黑又深,像浓重的墨,看不到尽头的深渊。
“你愿意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吗?”
他的声音十分温柔,然而深处、却有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一只披着羊皮的狼,终于露出了锋利的爪子。
明镜淡淡的回视,面对篼头而来的压迫感,没有半分退缩怯懦。
她好像永远这样天不怕地不怕,永远的云淡风轻。
桑落王子的眸中盛满了期待,他知道她一定会拒绝,他甚至已经猜到了她会说怎样的话。
“王子殿下,银甲卫会誓死守卫您的安危。”
桑落为猜对了她的回答而高兴,他是真的很高兴,他想,这个世上,终于有了让他相知的人。
你肯定不知道,我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
心底忽然而起隐秘的欢喜,桑落知道自己掉入了那个人精心编织的网中,但是没关系,他心甘情愿啊。
这王权之路多么寂寞,他不想一生都在倾札中度过。
陪他共度余生的,一定会是这个世间最美好的女子。
——
是夜,一道黑影跃出王子行宫。
侍卫来报,正在看邸报的桑落王子头也不抬的说道:“随她去吧。”
行宫之中,兰妲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她越想越气,狠狠的锤着枕头发泄。
“死古哲,你简直气死我了。”
然后哭丧着脸:“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窗外传来轻响声,紧接着一道黑影跃入。
兰妲警觉的拿起藏在枕头下的匕首,闭上眼睛装睡。
熟悉的味道逼近,兰妲惊喜的睁开双眼,丢开匕首扑上去:“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我不管的。”
那人站着不动,任凭她扑了个满怀。
兰妲咕哝了一声,双手在那人的胸前摸了摸,狐疑道:“你在银甲卫生活挺滋润嘛,胸肌比以前发达多了……。”
说着还duangduang摸了两下。
兰妲摸着摸着就觉得不对劲了,她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蒙着面巾,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
“对不起。”
兰妲只觉得大脑中一道闪电劈下来,她一屁股跌坐在床上,整个呆怔住了。
“我不是故意要欺瞒于您,公主殿下,对不起,您会遇到更值得您托付终身的男子,我祝福您。”
兰妲扑过去,摘下她的面巾,然后一把摘下她的帽子,一头青丝披散而下。
今晚她显然没有伪装,女子特征暴露无遗,那是一副兰妲见了都要惊艳的美貌。
兰妲半晌没有言语,直直的盯着面前的绝美容颜。
显然她的年纪比她所展现出来的还要稚嫩,然而那双眼睛里,却潜藏了太多的沧桑和故事。
此刻面对她时,里边只有满满的愧疚。
兰妲忽然抱住她,开心的说道:“你是女子,原来你是女子,这下我终于不用纠结了。”
明镜愣了愣:“公主殿下……。”
兰妲的声音洋溢着显而易见的欢喜,“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这无关性别、无关年龄。”
兰妲深深嗅着她身上的味道,满足的说道:“你知道我有多讨厌那些臭男人吗?他们自以为是、以为全世界的女人都要围着他们转,即使我贵为公主,也不免沦为他们玩弄炫耀的工具,当我意识到自己喜欢你的时候,其实我很恐惧,我害怕你和那些臭男人没有区别,最后是爱战胜了我的恐惧,我想如果有一天你背叛了我,那我就杀了你,再自杀。”
“可是你是女子啊,那一切的担心顾虑都没有了,我惊艳你的皮囊,可我更深爱你的灵魂啊。”
兰妲抬起头,在明镜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小心翼翼的吻。
明镜被她的言论深深的震撼了,半晌没有言语。
“很抱歉,公主殿下,我……。”
“你不用回答我。”兰妲打断她的话,望进她的眼睛里去。
“你是一个拥有着圣洁灵魂的人,我知道,我的爱对你来说是一种负担,更是一种玷污,没关系,那就让我远远的爱着你吧,我不会对你的人生造成困扰的。”
“你不叫古哲,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名吗?”
“明镜。”
兰妲重新抱着她,脑袋埋在她的肩膀里,深深的嗅着独属于少女的幽香。
一滴泪悄无声息的没入衣服里,消失不见。
该说对不起的人,明明是我啊……
——
二月四日,立春。
春乃万物生发之始,谷云城连绵多月的阴沉天空终于迎来了一抹光明。
一大早,百姓们就出门前往城中心的中央广场,今日在这里,将会举行桑落王子的册封大典。
谷云城最大的码头,一艘帆船静静的停靠在岸边。
每天都有无数的商船停靠在谷云城的码头,因而这一艘帆船的到来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沈湘湘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的走出船舱,被冻的打了个哆嗦。
她生长在四季如春的江州,第一次踏足如此寒冷的地方,只觉得骨头缝里都是飕飕的凉风。
多日的海上颠簸,她本就晕船,如今已头重脚轻,一条命已是去了半条。
钩蛇和徐祖淼一行人上了岸,便一路直奔南边而去。
薄玉浔虽然戴着口罩,可他身形气质尤为出众,在人群中很惹眼。
徐祖淼一回头,发现沈湘湘不见了,她皱起眉头,暗骂道:“这个死丫头,真会给我找麻烦。”
钩蛇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这里是圣都。”
徐祖淼赶紧低头:“属下立刻就去找她,绝不会让她惹出麻烦。”
话落转身离开。
沈湘湘第一次听说神笃国,是在初中的地理课本上,只有一个笼统的概念。
当沈湘湘第一次踏足这个国家的土地时,对这个国家的第一印象,就是冷。
到处是未化的积雪,然后街上人很多。
这些人衣着大多是五颜六色的长袍,女子的绣裙更是精致大方,充满着一种异族的风情。
沈湘湘想,这个国家的人民一定很富裕,她看到每一个女子的手臂上都戴着大小不一的金钏,环佩叮当,好看极了。
人们都往一个方向走,沈湘湘被人流裹挟着往前走去,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徐祖淼一行人的踪迹。
她心底有些慌乱,这异国他乡的,语言不通,又一个人都不认识,该怎么活下去?
她随着人流来到一个极大的广场,远方巍峨的王宫金顶若隐若现,沈湘湘夹在人群中,眼神不安的飘来飘去。
这是要干什么?
人这么多,太阳直白的晒着,沈湘湘也不觉得冷了。
她偷偷的拿出手机,发现手机在这里没有任何的信号。
她焦虑的等待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身着白袍的年轻男子走上了广场中央的高台。
那一瞬间,所有人跪伏在地,口中喊着沈湘湘听不懂的话。
就她一个人站着,实在太突兀了,在四周的禁军望过来的时候,她赶紧跪了下来。
这里果然不愧是Z教国家,动不动就跪的习俗真是讨厌。
沈湘湘心底吐槽着,偷偷抬眼,就看到那白袍男子站在高台的中央,他的四周站着四位身着银甲的护卫。
距离并不算遥远,沈湘湘偏生视力又非常好,她看清了白袍男子的面容,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娱乐圈那么多混血男星,加一起都不抵这男子的俊美高贵。
所有人顶礼膜拜,这得是什么地位?
一时、沈湘湘不由得心驰神摇起来。
紧接着,一辆四匹白马拉着的花车停下,沈湘湘看到那花车的四周更是有许多银甲护卫守护,这么大的阵仗,难道是国主吗?
珠帘晃动间,一个身着金色长的人弯腰从花车内走了下来。
那一瞬间,跪地的百姓口中发出近乎虔诚的吟诵,像一曲圣歌,在天地间久远的传诵。
沈湘湘被震撼到了,此情此景,倾尽毕生她也无法想象。
那个穿着金色长袍的人,有一头乌黑润泽的长发,和金色的锦袍交映,形成一种诡异而和谐的庄严高贵。
他的脸上戴着金色的面具,看不到五官,然而裸露出的脖子是那么的纤细而优雅。
他脚踩着人间的土地,却像神一样,高高在上,睥睨人间。
伏地的百姓皆如蝼蚁,永远只有顶礼膜拜的资格。
沈湘湘呆呆的看着,只觉得眼前这一幕,已经超出了她生平的认知。
青龙挥了挥手,银甲卫立即走过去,将沈湘湘带出了人群。
沈湘湘惊惧大叫,还没发出声音,就被堵住了嘴。
沈湘湘此刻的内心,被深深的恐惧填满着。
她也终于明白,在这里,任何小聪明都没用,一个卑微而渺小的人类,在至高的权利面前,只会沦为齑粉。
银甲卫走到青龙身边,附耳低语,青龙冷淡的目光掠过沈湘湘的面容,显然已经得知了她的身份。
那一刻、沈湘湘头皮发麻,被死亡的恐惧笼罩着。
她再不敢放肆,老老实实的垂着脑袋。
高台上,圣主授予王子代表储君身份的子权杖,王子单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
权杖落于他的双手中。
从此之后,他就是神笃国名正言顺的王储。
桑落王子起身,举起手中的权杖,面对万千的子民,他的声音透过领夹上小巧的麦克风传荡出去,在诺大的广场上久久回响,清晰的落在每一个人耳边。
“我桑落,在此立誓,此后必将励勉克己、勤政爱民,让我神笃子民安居乐业,海晏河清,有违此誓,犹如此刀。”
桑落王子举起银甲卫递来的长刀,砍在坚硬的盾牌上,瞬间刀成两半,落于地面。
现场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桑落王子、桑落王子……。”
这一刻,他的威望达到了顶点。
桑落王子抬了抬手,示意大家保持安静。
“圣主于昨夜梦中得到佛陀指点,圣女将会于春雷乍动之日降临,让我们共同迎接圣女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