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历二零二七年十一月十二日,阿丘王子与布尔将军率部下闯入国主寝宫,意欲逼宫,南恩大将军天降神兵,以铁血手段挫败对方阴谋,斩叛将布尔首级,国主大怒,褫夺阿丘王子王族身份,贬为平民,终身囚禁。
国后教子无方,终生不得踏出寝宫一步。
整整五天,谷云城的街上到处是搜捕的禁军,百姓闭门不出,在家中安心等风波过去。
看起来似乎没有桑落王子什么事,但神笃国所有人都知道,桑落王子是板上钉钉的王储。
十一月十七日,凛冽的北风呼啸而至,阴沉了多日的天空,依旧没能等来阳光,却等来了初雪。
对神笃国的百姓来说,雪是这个世界上最晶莹最纯洁的东西,它能净化世间一切的污秽腌臜,下初雪的这天,他们会有一个习俗,酿雪酒,取一捧初雪和雪松果,经过一个月的发酵蒸馏的过程,埋在酒窖中,然后打开去岁的雪酒,在寒冷的大雪天,喝一口雪酒,不止能强身健体,还能洗去这一年的霉运晦气,以饱满的精力迎接崭新的一年。
十一月二十二日,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它是圣主的诞辰,谷云城会举办极为盛大的庆典活动,神笃国的百姓会在这一天走出家门,来到圣庙前的广场上,自发的祈愿,佑圣主就是佑己身。
然后圣主会乘坐金色的花车,从圣庙一直走到城中心的中央广场上,一路百姓夹道庆贺,圣主会在中央广场举行清净仪式,意欲洗去凡尘,清净己身,护佑神笃国百姓来年富足安康,平安喜乐。
这个节日经过多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了神笃国的第一节日,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神教的节日就在一个星期前。
后来百姓给这一天起了一个名字,叫圣母降临节。
在所有百姓的心中,圣主像一位伟大而包容的母亲,她将所有的子民当作她的孩子,无私的爱着。
十一月二十二日这天,阴沉多日的天空终于被阳光破开,屋檐上的积雪慢慢的融化着。
百姓凌晨起床,自发前往圣庙前的广场上,当第一缕太阳升起的时候,广场上已是密密麻麻的人头,每一张面容上写满了虔诚。
八时整,圣庙的大门打开,先是十二位手执长枪的银甲卫迈着整齐划一的脚步走了出来,然后是骑着大马的年轻男子,他的脸上戴着青龙面具,面具后的一双黑眸冷酷的注视着世间。
紧接着四匹健美高大的白马拉着一辆金色的花车从圣庙内缓缓走出,花车四面挂着透明的琉璃珠帘,一道身影在晃动的珠帘间若隐若现,越发显得朦胧神秘。
那一刻,百姓们跪在地上,山呼圣主。
花车左右前后分别是四位银甲卫头领,以四个方位守护着圣主的安危,花车后跟着十二位银甲卫,一行人出了圣庙往西而去,百姓们自发跟随,队伍浩浩荡荡。
圣庙的大门再次的缓缓合上,将一切喧嚣隔绝在外。
花车走的很慢,通常从圣庙达到城中心的中央广场需要四个钟头。
圣庙中,此刻四大头领和二十四银甲卫随圣主游街,圣庙里守卫便空虚下来。
明镜带齐装备,直接跳窗往南面的雪松林而去。
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积雪,脚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声,树枝上的积雪滑落,露出青翠的叶子,在皑皑的白雪映照间,那绿色竟比翡翠还要漂亮莹翠,成为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点缀。
雪松林里弥漫着一层薄薄的白雾,前路越发空明神秘,仿佛茫茫天地间,只余一人独身,将人心底的孤独与恐惧无限放大。
明镜就这样走啊走,也不知走了多久,明镜停下脚步,竖起耳朵。
手指缓缓摸上腰间的短刀。
只见雪松林的深处,一头雪狼缓缓现身。
它的毛发没有一丝杂色,与身后的积雪完美的融为一体,体格健壮,一双幽蓝的眼珠冷静的盯着猎物,那眼中的光芒,似能穿透人心,既勾魂又凶残。
明镜终于明白,这里为什么被称为禁地,像这样的雪狼,天性凶残,不惧严寒,任何人对上它,只会成为腹中餐。
一人一狼就这样默默的对峙着,谁也没有先踏出那一步。
最终明镜收起短刀,她决定赌一把。
她沉默的走向雪狼,雪狼就用那双没有感情的幽蓝眼睛静静的注视着她,他张了张嘴,露出嘴边的獠牙,显露出凶相,换个普通人可能就要吓得当场瘫软。
明镜不惊不惧,从它面前走过时,雪狼鼻腔里喷出一口热气,明镜裸露的手背上被冷热交替激起一层颤栗。
下一刻,雪狼默然的跟上明镜的脚步,一起往雪松林的深处走去。
头顶阴影掠过,明镜仰头,一种体型巨大健硕的鸥鸟在头顶盘旋,它的毛发是褐色的,看起来十分干净,有着黑得发亮的粗嘴喙,炯炯有神的圆眼睛仿佛在打量猎物。
这一群有七八只,一直在明镜的头顶盘旋。
雪狼仰天发出一阵长啸,直震的松叶上的积雪颤动抖落,这群鸥鸟吓得四散飞逃,眨眼去的干干净净。
明镜回头看了眼雪狼,张了张嘴:“谢谢。”
雪狼高昂着头颅,像一个骄傲的战士。
明镜笑了笑,继续往松林深处走去。
雪松林的尽头是一片巨大的冰川,寒气扑面而来,连骨头缝里都是止不住的寒意。
一条河流沿着冰川往西而去,南面的冰山拔地而起,阳光照耀下,那冰山像蓝色的水晶,晶莹透彻,美的圣洁空灵。
远方的冰山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远远望去,是那么的嶙峋壮阔,巍峨壮观。
此情此景让人不得不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亲眼见过这样的冰川美景,胸襟开阔,世间还有何景可堪入目。
明镜沿着河流的方向走,走了大概有两公里,发现了冰山下一处天然的冰洞。
然而进洞却需要过河,河面并不宽,但以人力跃过去却需要难度。
就在明镜思考着怎么过河时,雪狼跳到了河中,浮在了水面上,它回头看了眼明镜,眼神示意明镜伏到他的身上来。
明镜过了河,雪狼爬上岸,抖落身上的浮冰。
明镜走进洞中的时候,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往上冒,她露出的手背上已经开始浮肿,这是严重冻伤的征兆。
这个冰洞并不深,比外边还要寒冷数倍,明镜被冻的寸步难行。
一个赤身的女子蜷缩在天寒地冻间,在绝美壮观的冰洞奇景下,显得是那么违和又诡异。
明镜忍着不适快步上前,颁过女人的身体,她整个人已经被完全冻僵,睫毛皮肤上覆着一层白霜,她的双手交缠着护在前胸,美丽的面容上,狰狞的、痛苦的神态栩栩如生。
明镜虽然摸不到她的脉搏,但是她知道,这个女人并没有死。
用一种糖原储存的方式使血管内的血液保持活力,降低了血液的冷冻温度,创造了一个“低温保护剂”,类似动物的冬眠,但是这个过程对冷冻的人来说,却是十分残忍的,她要经受寒冷的痛苦和折磨,在无尽的绝望中保持清醒的大脑,就连死亡都是一种奢侈。
这是一种惨无人道的酷刑。
明镜看着这张狰狞的极尽痛苦的面容,长叹一声。
蒋春岚、这个世上,和你有如此深仇大恨的人,还能有谁呢?
明镜脱下外套,盖在女人赤裸的身体上,为她守护仅剩的那点尊严。
如果你早知道有这样一天,还会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吗?
所谓有因必有果,明镜也不知该悲悯她的遭遇,还是感慨因果的报应。
她坐了很久,久到她手背上的红肿开始流脓腐烂,睫毛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寒霜,仿佛就连血管里的血液都结成了冰,无法循环流动。
她倒在了冰面上,看着照进洞口的一缕阳光,她已经没有体力回去了。
雪狼走过来,伸出舌头舔舐明镜的脸庞,可是那一点热度也无法融化她满身的寒意。
也许这冰天雪地间,就是她最后的归宿。
——
殿中温暖如春,墙角花架上,青瓷瓶口一枝寒梅傲立。
大床上,躺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少女,一头乌发铺落枕上,越发映的小脸瘦削苍白。
柔美白皙的手指拧着热毛巾,轻轻擦拭去少女面容上浅浅覆着的寒霜,那动作是那么的温柔轻盈,仿佛面前的人儿比瓷娃娃还要娇贵。
然后执起少女的手,那手背上是已经流脓的伤口,拿起桌子上的药膏,用指腹剜了一块,小心翼翼的覆盖在伤口上,生怕弄疼了分毫,再用纱布一点点的将伤口包扎。
那双美丽的眼睛温柔的注视着沉睡中的少女,用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少女的五官,仿佛想从这张脸上,追忆些什么。
良久后,一声漫长的叹息。
“你是……我的骄傲啊!”
——
明镜醒来时,是在朱雀部自己的房间中,身上是黑色的银甲卫制服,没有重大任务时,穿的就是这种方便活动的便装。
房间内很暖和,她盯着天花板半晌,被冻僵的血液在身体里缓缓的流动,一种不可抑制的疲倦感席卷而来。
她抬起手,看到两只手被包成了粽子,身体的麻木让她感受不到太多痛苦。
房间门被人推开,天吴端着一碗药走进来,见她醒了,立刻高兴的扑过来。
“阮,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明镜张了张干涩的唇,她的声音嘶哑的厉害,声线不用伪装便十分的粗哑了。
“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整整三天啊,我都快担心死了,医生说你很可能醒不过来,幸好你命大,快起来把药喝了。”
明镜缓缓坐起来,用包成粽子的双手捧着药丸,喝完药后她问,“我怎么回来的?”
天吴一脸奇怪:“不是你自己倒在房间门口的吗?大半夜的可把我吓坏了,我跟老大说你是出任务才受伤的,老大竟然没多问,还让我好好照顾你,你小子真是运气爆棚。”
明镜默了默,她知道那个人来过了,她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气,这个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用这种香。
天吴盯着她,“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一个人进雪松林了?你胆子可真是太大了,要是被老大发现,你就死定了。”
明镜重新躺下来,她问道:“庆典那天,没发生什么大事吧?”
天吴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你个乌鸦嘴还真是说中了,那天有歹人当街刺杀圣主,不过很快就被银甲卫拿下,没造成什么恐慌,还有,我跟你说……。”
天吴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圣主在庆典上公布,将会有圣女降临,圣女是古珈蓝国一位公主的转世,得天地神佛之造化,降临人间,庇佑神笃子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明镜眼皮颤了颤,淡淡的“哦”了一声。
“你好像对这位圣女一点兴趣也没有,知不知道圣主公布了圣女降临的事情后,全国都沸腾了,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位即将降世的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