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的审讯室,暗无天日、深深压抑,从心理上给犯人一种极为强烈的压迫感。
“吱呀”铁门被人从外边打开,昏暗的灯光下,一道影子若隐若现。
垂着脑袋的山榷掀起眼皮,咧了咧干涸的嘴角。
明镜走到山榷面前,拧开水瓶,将瓶口递到他嘴边。
山榷犹豫了一下。
“怕我下毒?”
山榷冷笑了一声,就着瓶口咕咚咕咚、一瓶水直接见底。
有了水分的滋养,整个人看起来恢复了一点生机。
“蒋春岚埋在江州的暗桩挖的差不多了,你放心,我不会问你的。”
山榷眼皮子跳了跳。
“这些年你一直躲藏在蒿里山,如果不是蒋春岚出了事,我想你大概永远也不会下山吧。”
山榷眯起眼睛,盯着面前貌若春花的少女:“你和姜雨到底什么关系?”
“我叫明镜,外人都说、我是姜雨的女儿。”
山榷瞳孔震动,不可思议的抬眸,他果然在这双眼睛里发现了一丝熟悉的痕迹。
“你真是姜雨的女儿?”
少女云淡风轻的笑了笑:“你觉得是、就是,你觉得不是,那就不是,不管我是谁的女儿,我始终是明镜。”
山榷冷哼一声:“故弄玄虚。”
“如今我已是阶下囚,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如果你真是姜雨的女儿,就算用我这条命报答她曾经的恩情。”
明镜眼神怜悯,所有入WT的人,命不由己,自小就被灌输为夫人卖命的使命,人生没有第二个选择。
“蒋春岚是不是在蒿里山藏了私兵?”
山榷抿了抿唇,审讯室陷入了漫长的沉寂。
明镜也不着急,显得极有耐心。
良久后,山榷摇了摇头:“人不多,只有十个。”
“十个人?”
山榷沉吟道:“十九年前,夫人从组织内挑选了十个少年,年龄皆不超过十四岁,我就是其中之一,她将我们的眼睛蒙上了黑布,不知道我们会被送往哪里,坐了一天一夜的车,我感觉好像进到了大山里,当我摘下黑布的时候,果然看到自己身在大山之中。”
山榷陷入回忆之中:“我看到有一个穿道袍的老头,站在一个巨大的符号上,我们十个人分别站在不同的方位,那个老头口中念着我听不懂的咒语,然后我看到地面上有一簇簇的火燃烧了起来,我们的任务就是让火苗不能熄灭,日日夜夜的守护着火苗。”
“不听话的人就会死,然后有新的人被送来,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日子吗?”
山榷的眼神疲惫又茫然,仿佛陷入一种巨大的恐慌之中。
“没有明天、也没有希望,成了行尸走肉。”
“然后有一天,火苗熄灭了,夫人发了好大的火,她亲手开枪打死了一个人,那个人暴尸荒野,被野狼啃咬的尸骨无存,夫人看我最是忠心,便把我带在身边。”
“有一天,夫人不知从哪个老道士嘴里又听到一种聚魂收魄的方法,便再次让我进入蒿里山……她是一个十分警惕的人,不信任任何人,包括我、也包括夜鹰。”
明镜淡淡道:“这件事说完了,那我们来说说苏音慈。”
山榷听到这个名字,明显怔了怔,倔强的抿着唇:“我不知道。”
“十三年前,苏音慈被蒋春岚囚禁,那个时候,你是她的心腹,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山榷面色透着隐忍的痛苦:“苏小姐很可怜,但是我救不了她,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认。”
山榷猛然抬头,“她逃走了,蒋春岚没有抓到她,她现在也许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
明镜眯了眯眼:“你为什么如此确定她逃走了?”
山榷叹了口气:“到了这个地步,没什么好隐瞒的,那天晚上……那个下了雪的晚上……。”
——
明镜走出审讯室,薄玉浔立刻走上前来,“如何?有阿雪的消息吗?”
明镜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男子,他连做两场手术,早已疲惫不堪,却仍然强撑着等一个结果。
被明镜这样看着,薄玉浔显得有些紧张,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一手胡茬,“抱歉,忘记刮胡子了。”
那双通红的眼珠里,却是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的焦急。
明镜笑着说道:“有消息了。”
薄玉浔惊喜的瞪大双眼,双手激动的颤抖起来:“真的吗?”
“真的。”明镜温柔的说道。
薄玉浔高兴的像个毛头小子,原地走来走去:“太好了。”
明镜静静看着,唇角缓缓勾起。
“现在,你跟我回家,洗个澡,吃个饱饭,好好睡一觉,等你睡醒了,我们慢慢寻找,如今有了线索,找起来会快一些。”
薄玉浔立刻说道:“好,我听你的。”
明镜见过李岭后,和薄玉浔一起离开了警局,先送薄玉浔回酒店,打电话给德昌楼,送来一些饭菜,洗完澡刮过胡子的薄玉浔看起来精神百倍。
吃饭时他忍不住问道:“你从他嘴里问出了什么来?”
忍了这么久,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明镜盛了一碗补气的云吞汤放在薄玉浔面前,温声说道:“十三年前,苏小姐逃到了江州,被山榷追上。”
薄玉浔紧张的捏着筷子,“后来呢?”
“山榷听命于蒋春岚是迫不得已,他同情苏小姐的遭遇,便放苏小姐走了,他亲眼看到苏小姐上了一条货船。”
这个消息也很令明镜意外,“山榷为了掩盖苏小姐的踪迹,那天晚上,他放火烧了李娟的家。”
多么讽刺,为了救一个人,多杀了五个人。
他的同情是沾了血的。
薄玉浔唯一关注的点在那条货船上,“这样说来,阿雪是坐船逃走了,十三年前江州的海运控制在冉博文手上,从冉家查起来,应该会容易许多。”
明镜点点头:“我会亲自去查,你快吃饭吧,凉了对你的胃不好。”
薄玉浔想到什么,忽然问道:“李婵呢?她也一起坐船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