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摇头,“你们慢慢吃,我去配点药。”
话落起身离开了厨房。
明镜一走,厨房的气氛诡异般沉寂下来。
自热火锅要搁以前,曲飞台看都不会看一眼,但现在条件苛刻,天气又冷,能吃上自热火锅已经不错了,没什么好挑剔的。
在他闷头吃的时候,耳边响起李岭的声音;“我看先生有些面熟,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
男人坐在木墩上,举手投足自有一番威严,连狭窄逼仄的厨房亦无损他的气质。
男人闻言,眸光深处飞快的掠过一抹暗色,抬眸淡淡道:“先生认错人了。”
“是吗?我看先生气质不凡,不知该怎么称呼?”
“免贵姓叶。”
“叶先生是四季镇人士吗?”
面对李岭刨根问底般的质问,换个人早就不耐烦了,男人却始终神色浅淡,看起来修养极好的样子。
“不是。”
“那叶先生是云州人吗?”
李岭目光紧紧的锁定在男人的面容上,不错过一丝一毫的微表情。
郑青心道这李岭不愧是程先生最器重的手下,眼神真是巨毒。
薄玉浔也在暗暗观察对面的男人,听出了李岭的言外之意。
男人眉微蹙,遂即很快散开,淡淡道:“先生如何得知?”
李岭笑了起来:“因为我就是云州人,看着你感觉非常亲切,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人泪汪汪。”
郑青挑了挑眉:“原来你们是老乡啊,这是什么样的缘分……。”
男人背脊挺直,自有一番清冷孤傲,闻言淡淡道:“是吗?我已经很多年没回去了。”
“叶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郑青都觉得有点烦了,是职业病还是怀疑他?恨不得将李岭的嘴给封上。
男人不咸不淡的说道:“跑腿的。”
“先生如此人才,跑腿实在屈才了。”李岭语气十分惋惜。
男人淡淡道:“我觉得挺好。”
郑青待不下去了,飞快的溜了出去,来到了后山的药房。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木屋被漆黑所笼罩,明镜一手提着一盏煤油灯,一手在轻轻翻捡着药草,单薄纤细的身影,在朦胧的烛火中,显得越发飘渺孤冷。
郑青倚着门框,想象着之前的十几年,她便是如此度过的,鼻子不由得一酸。
“阿雨。”
少女身影僵了僵,没有回头。
一缕冷风透过破败的窗柩飘进来,将如豆的烛火吹的飘摇斑驳,墙壁上,映出少女朦胧的影子。
“你身体亏损严重,靠着底子强撑着,不过五年,便撑不下去了,如果还想看着你儿子长大成人,便要听我的话。”
郑青低着脑袋,声音讷讷:“我不在了,不是还有你吗?”
“如果你想让你的儿子沦为孤儿,那么你随便作吧,母爱,无法替代。”
是啊,她们都是孤儿,从小就发誓,如果将来成家,一定不会让孩子承受她们承受过的苦难。
“好,我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明镜唇角溢开浅浅的笑意。
“原来你早就见过他了。”郑青低声说道,双目凝视着明镜忙碌的身影。
“你恨他吗?”
“为什么你们总是这样问我,薄医生如此,你也如此。”
明镜语气平静的说道:“恨之一字,太过沉重,我早说过,万事自有因果,恨如何、不恨亦如何?”
郑青愣了一下,苦涩一笑:“我终究是一个俗人。”
她看着明镜,眼神渐渐变得悲伤。
在她的身上,已经渐渐没有阿雨的影子了。
她彻底的放下,代表着阿雨真正的消失。
明镜忙活很久,搞出一颗黑色的药丸。
郑青非常嫌弃:“这什么玩意儿?不会有剧毒吧?”
她接过来一口吞了,差点恶心的吐出来。
“妈呀苦死我了,你谋杀亲夫啊。”
明镜递给她一杯水:“良药苦口利于病,你于每日子时服药,服药后打坐调息,戒骄戒躁,规律饮食作息,身体会慢慢好的。”
郑青叹气:“我该怎么感谢你?”
“你少做点孽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接下来我要花三天的时间给你制药。”明镜提着煤油灯撑伞走出来。
“今夜我要给师父守夜,你们早些休息吧。”
话落渐行渐远,走入了菩萨殿中,在飘摇的烛火之中,于蒲团上打坐。
嗒嗒的木鱼声悠悠传来,在寂静的山林间久久飘荡。
刹那间,一切的声音消失了,天地像即刻间摁了暂停键。
几人听着木鱼声,心情不一而足。
当叩门声再次传来,时间已经临近凌晨。
山风呼啸,大雨滂沱,木鱼声声,在这样的环境中,这道叩门声,便显得极为诡异了。
几乎在瞬间,令人毛骨悚然。
曲飞台下意识站了起来,看了眼对面的三人,“我去看看。”
李岭瞥了眼男人,“这个时间,还有什么人会来?”
虽然不信鬼神,但这场景,委实有些恐怖了。
房间里点着一盏煤油灯,被风吹的一晃一晃的,将人影投注到墙壁上,拉扯出各种诡异的形状,更是增添了恐怖氛围。
曲飞台握了握拳:“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再说了,有菩萨保佑呢,有什么好怕的。”
话落径直走了出去。
虽然给自己壮了胆,但恐惧是人的天性,曲飞台手指颤抖着打开门闩,霎时山风迎面扑来,几乎令人睁不开眼睛。
黑暗中走出一个男人,风尘仆仆,满面尘霜。
曲飞台瞳孔骤缩:“是你?”
男人越过他,踏进了庵门,一眼便看到了,正中佛殿内,跪坐在菩萨脚下的少女。
她单薄的背影在雨幕中显得有几分模糊,昏黄的烛火飘摇斑驳,画面肃穆而沉静。
木鱼声由远及近,嗒嗒嗒,像一记记重锤,锤落在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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