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仆的声音轻轻的,他觉得林宴已经尽力了。
林宴没吭声。
不大明显的月色将她的表情衬得很重。
就在刚刚,她忽的想起一事。
孙景晟曾给她送过不止一次的“护身符”,每一次都被她拒绝。
或许孙景晟这次这样避着自己,是因为这个?
林宴渐渐地有了想法。
如果真是因为这样的话,那确实是她的问题。
“水边很冷。”孙景晟的声音突然传来。
林宴一个猛回头,才见家仆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那个自己等了许久的人。
“谢谢孙大哥愿意出来见我。”林宴抱着些许庆幸说。
如果孙景晟坚持不露面,那她就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了。
孙景晟没说话,只将搭在臂弯上的披风递给她。
被乌云盖了一半的月亮总算现身,洒下来的月光也是毫不吝啬。
林宴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接过披风,说道:
“关于孙大哥送的那样礼物,我很喜欢,也很感谢你能照顾我到这个地步。只是有的时候,我也会身不由己。”
说着,林宴垂眸,她不难受是假的。
她可是最害怕亏欠别人的人了。
“能有一群人愿意保护我帮助我,是我求不来的福气,有大家陪在我身边,我真的很幸福,对于孙大哥,也是一样。”
语毕林宴思考很久,抬头对上孙景晟那双看不出风波的眼睛,平静又语:
“孙大哥送的东西都是极好的,若是脱离平凡范畴,我是万万不会收的。”
既然系统警告不能直说,又经历过不成熟的拒绝带来的后果,那就拐弯抹角的疯狂暗示好了。
孙景晟没有立刻作出回应,林宴紧张得快死了。
她害怕自己这样委婉的方式也会让系统判定违规。
心跳狂乱无章。
“从姑娘三番两次难为情的拒绝我时,我便知道其间有什么苦衷。”孙景晟淡淡开口。
林宴惊住,眼神一秒从真挚变成茫然。
眼前人却是蓦地一笑,从怀里取出小香包对着林宴展示:
“你将此物留在景兄手里,他陪史大姑娘前往金陵之前忘了还给你,于是我将它带回来了。”
林宴傻眼。
知道大圣厉害,没想到他能这么厉害?
“可是我……”
不容林宴说话,孙景晟收起香包:“我打算明天让人把这东西送到雪雁那里,由她为姑娘保管起来。”
半天没回过神的林宴仍旧带着几分呆色,但话锋一转就问起正经事:
“既然孙大哥不为那件事生我的气,举家南迁,是为何故?莫非是江南老家那边出了什么事?”
“孙绍祖杀了老祖宗畏罪潜逃一事,已经在江南一带传开,我既借用了孙先生的身份,自然要把他的事公之于众。不过此次返回江南,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见林宴在穿披风,孙景晟停下来,往前一步到了她身边,轻轻提起她的头发。
等她绑好带子才放手补充:
“孙家的家业主要靠江南锦州和定州的丝织品,但是那边突然卷起来一股子莫名的换新风,他们要废除农牧业,蚕农便是其中一部分。可没有了蚕农,后面的造丝厂、绸缎坊乃至绣品都无法发展。孙家的祖籍在江南,资产也在那儿,我是不能直接割舍那边的产业的。加上换新风的事情影响了很多人,我需要回到那边亲自加入反对行列,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家业。”
这件事一经孙景晟描述,林宴便一秒想到刀花镇。
当日的刀花镇邪教横行,也是罢黜农牧工业。
可见江南此次闹出的事并不是什么小事。
“若是不加以制止,难免不会成为第二个刀花镇,还不知道到时候会被什么邪恶势力趁虚而入。只是这件事现在京城没有半点风闻,难道当地官员又是黄烈那般的?”
“姑娘担心的在理,不过这次的情况比刀花镇要严重,因为发起这起变动的,是江南一带的官家,他们背后都有亲王郡王,这件事就算闹到京城来,皇上也不好动手,其中牵扯的东西太多了。”
孙景晟这话让林宴心弦紧绷,“官家联起手来压迫农民,榨取商贩利益,孙大哥此番回去,必定是孤立无援的。”
说罢她见对方沉默,连忙又道:“孙家的产业可以先想办法中和一下,先保住才是硬道理,至于对抗,单凭你我是绝对不行的。孙大哥还是安心留在京城,一边转移家产过来,一边等待皇上对江南之事的审判。”
国是皇帝的国,没有皇帝会容忍臣子在自己的地盘上开放另一种政策。
这是对皇权明目张胆的挑衅。
如今朝堂里有个徐景福一党在,已经是水湛的心头大患了,再加上其他大大小小的抱团势力,朝堂早就被迫分割。
若是再有亲王郡王冒出来搞事情还不制止,他可就一点服众能力都没有了。
“姑娘的意思我明白,我也想过这个办法。但江南还有很多人走不了,一旦皇上权衡利弊,多拖延一刻,都会多让一个无辜家庭陷入绝境。我能做的不多,但和受害者们站在同一条线上抗衡,是我必须去做的事。”
孙景晟笑答。
望着他豁然的笑容,林宴突然安心:“那就请孙大哥保重,贾家会时刻关注江南之事,在被需要时绝不会缺席。”
“我还是喜欢姑娘悄悄地叫我大圣,毕竟你是这里唯一一个认识我的人。”
孙景晟突然转了话题。
林宴颔首而笑:“能当面认识大圣,是我的荣幸。”
孙景晟第二天天不亮的时候亲自将小香包送到林宴这边,林宴起床之后太阳已经出来了。
听雪雁说了香包的事,她还听说了一件较为可爱的趣事。
孙景晟走之前和空空玩了好一会儿,还给它放了一条鱼。
“姑娘,这个香包挂在哪里比较好呢?”雪雁捏着手里的东西四处比对,始终找不到满意的地方。
林宴正给空空梳毛,闻此言抬头往房间里打量一圈,思量半刻才冲镜子努努嘴:“挂那儿好了,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