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了一天,益都再要派人往登莱去,然后人被堵回来了,清军加强了戒备,一连两日,出城的骑兵都被堵了回来,还折损不少人。在这种情况下,登莱方面主动派人来益都联络,那也是顺理成章不是?
所以啊,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天气越来越暖和了,益都守军知道了登莱军一部分进驻了昌乐的好消息,正都欢欣鼓舞呢,却没人看到城内的登州兵已然多达数十人了。
二月二十五日夜,益都南门城楼上升起了火炉,值夜的练总宁石云叫手下温上酒配上肉,不时喝上一口酒,吃上两口肉,身子暖暖和和的。
马上都三月份了,寒冬是真的过去了,但夜里的风依旧挺凉的。
宁石云今夜表现的有些不镇定,在城楼里来回走动,倒是旁边的一个汉子一直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宁石云心里真的很不安,因为今夜里的勾当他真的是生平第一次做,虽然已经答应投靠鞑清,知道如眼下这样要卖城是早晚的事儿,可事到临头了,还是镇定不下来。甚至脑子里还常冒出一些毛骨悚然的念头,如果消息走漏了风声,王爷能饶了他?能饶了他宁家?
所以从昨天接到消息,这过去的时间里他一直都在惶恐不安中度过。
他转身之时看到了李建功的样子,心中莫名抖了一下,这个叫做李建功的人据说是鞑子大官李率泰的亲信,手下带着二三十人,外头似乎还穿着薄棉装,可里头都是内甲和锁子甲,身上带着弓弩腰刀等物,每人还有一个包裹,里面不知装着些什么。
宁石云知道这些人都是清军中精挑细选的人物,他们今夜里担负的任务很重。
与手下练勇给人的感觉不同,宁石云能从这些人的举止中感觉到一种与众不同的强悍,他自己的手下也有一些上过战阵的败兵,但没谁有这样的气息。
城门下还有几十号骑兵在做着准备,名义上的说法是有情报与登莱联系,而且城内的这些登莱人马也要顺便回去。
几十号人马里,一半赵彦中的亲信,一半‘登莱兵’,后者的气息比不了李建功这些人,却也都同样的强悍。
所以这次卖城,他们这伙人准备的还真的挺详细的。
有心算无心,那么多人的突然爆发,抢占下城门城楼很难吗?
只要他们能坚持一时半刻,外头的清兵就已经开来了,到时候大局不就落下了吗?
或许现在城外就已经有不少清兵的精锐在隐蔽吧。
烟花这玩意儿是个挺好的东西,能很大的扩充人在夜间的视野,但有利就也有弊,只要做好相应的防备,在烟花照明下的模糊光线里,城头上的人是分辨不出具体的人和物的。
只要你披上个灰土色的斗篷,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而不是大踏步往前冲跑,城头的人真很难察觉不对的。
所以,只要城门打开,吊桥放下,今夜的益都的命运就已经被注定。
谭泰、李率泰、和托等人,这时候也在注视着夜色里的益都城池。
这么一座坚固的城池,马上就要属于鞑清了。
如果消息传开来,怕是很能震动人心。
人少的清兵攻克了人多的明军固守的益都坚城,保不准还能生擒活捉俩王爷,一个巡抚,以及其他的朱明宗室,这效果岂能不美妙?
而至于具体的用什么手段去攻克益都的,那就没必要太较真了。
鞑清自从老汗起兵以来,几次攻打坚城固垒得手,那不少都是内应起了关键作用,这是敌我双方谁都知道的事情,但这又影响到了八旗大兵的无敌声名了吗?
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这眼看就是三月了,再过些日子,登州的水师又能骚扰京津了。他们必须在此之前就给登莱一个厉害瞧瞧。
所以这回谭泰冒险让王鳌永动用自己的私人关系,那拉拢赵彦中可真不是一点风险也没有的。而对比冒险去拉拢人,让宁家等已经投向鞑清的人家在城内悄悄的发展运作,待到瓜熟蒂落,再伸手摘下,不是更保险?
万幸一切都顺顺利利。
现在这益都城,就也要瓜熟蒂落了。
李联芳站在清军队列中,遥遥打量着不远处的益都城,城墙上的灯笼和火把勾勒出整个城池的轮廓,这是一座整个齐鲁境内都有数的坚城。城池全长13里零108步,高三丈五尺,与京师等同,墙厚两丈,外面全部包着砖石,城外护城河阔两丈深一丈,加上城头布置的火炮弓弩,如果没有内应,就清军这一万人,那除非个个都是天兵天将,不然怎么也不可能拿下两万人固守的益都城。
之前时候清军一直待着没大动。
很是让他们这些人喘了口气,好好的歇了歇。
然而今天突然的传下令来,夜里全军枕戈待旦,时刻准备进攻。
李联芳心头立马就担忧了起来,而且自身的职业让他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内应’这两个字。
可惜他跟益都根本没有直接的联系,更不可能立马就把消息报给益都。
只能心底里祈祷着益都守军能发现不对。
随着夜色的加深,李联芳心中的烦躁也在一点点增加,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大。
李士元夜里很少能睡的深沉,这是战争给他带来的创伤。两年前清军南下,围攻益都城,一次趁夜偷袭,毫无防备的守城民壮被吓的六神无主,正是夜里睡不着觉上城头巡逻的李士元力挽狂澜,接连投下震天雷、万人敌,这才逼退了清兵,让益都转危为安。
今夜里他也睡的很轻很浅,所以南门的杀声一起,李士元就立马惊醒。
“父亲……”
长子李德一匆忙带人跑回家中,他在军中带兵,可是力量太少。骤然听到骚乱,第一时间不是带兵去南门堵截,而是先领着人跑回了家中来。
李士元照头给了儿子一脚,破口大骂一声“蠢材!”,可看着南门越来越响亮的呼杀声,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速去带你母亲兄妹妻小,去西门等我汇合。”
李德一翻身从地上爬起,嘴巴都长大了。“西门?”
那里不是清兵更多的地方吗?
“你懂个屁!”
李士元却无心对儿子解释什么,自己翻身上马,先就引着十几家丁往衡王府奔去。
李德一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依旧满脑子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