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千瑜所说的确骇人听闻,但按他所说细想却不无道理。
“还有,攻下一国的犒赏,赏什么怎么赏,一场国战动辄几十万人,想攻下死守都城更是不下十万,当真每个人犒赏下去,国库的钱财够不够另说,还有一个赏多少能稳住军心,不会因为不公平埋怨也是问题。.”
周千瑜停顿下来,望向圆通“圆通大师觉得唯有如何犒赏才能解决这些问题?”
圆通思索半晌,摇摇头“不知。”
“其实很简单,还是屠城,放任士兵进城抢钱抢粮抢女人。”周千瑜说的平静无波。
悟无辩驳道“可这般暴虐行径,如何向天下交代,如何向民心交代?小僧承认殿下所说有一些道理,但小僧不相信人性会如这般,那些将士当真能忍心?”
悟无或许已经将自己带入到周千瑜的描述,面上尽是不忍“那些都是甲国未来的子民。”
周千瑜深吸一口气“没错,那些都是甲国将来的子民,但死了就不是了。”
悟无脚下一软,后退半步,他自幼生活在忘禅寺,未入世便出世,对人世间的相望是美好的。佛家常言众生苦,但究竟有多苦,悟生并不知。
“大家想必也以明白屠城对于甲国的必要性,而作为国战对手的乙国自然也知。所以乙国才能守住一年,可就算是一国都城,被围死一年,无人能进无人能出,粮食也是会吃完的。事实就是乙国粮草在守城的第三季就吃完了,大家注意,我说的粮食包括树皮。”
周千瑜始终注意众人情绪变化,以确定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自己的故事带入,他对之前吴素吴起吴悔三人对绿瑶的炙热眼神并未有太多介怀,起死回生对谁都有大诱惑。他能理解,他现在只是想借由此事教会绿瑶一些事。
圆通说绿瑶尾巴只能救治重伤,这也不算怀璧其罪了。
但是,悟生第一次的七窍流血,旁人不知悟生具体怎么了,可江流告诉他了,那是用浩然气直接把大脑搅碎了。
脑死亡,算重伤吗?
圆通对冥玖尾巴的真正作用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一个能破五戒的和尚,能信任吗?
“而第四季,城内吃的,是人,准确说是易子而食。”
众人皱眉,这说辞,他们不信,也不敢信。
自儒圣书写四书五经,梁国建立,三千年来,这个世界因有大儒,有合道境高手,并无大旱大涝,无天灾。
唯一的威胁,也只有妖族。
人与人之间战争的残酷,灾民饿到极致能做出的事,史书无载,世人也想象不到。
这个世界三千年前是什么样,今日还是什么样。
政治没有进步,科技没有进步。
人族就这么固步自封了三千年。
一切都在靠青蓝山的那道青衣身影。
如今她斩去七情六欲,变得彻底不像人,只为了这世间众生。
她是儒圣,但她也是江流,周千瑜心疼她。
“绿瑶,知道为什么易子而食吗?所有东西都吃干净了,但人不吃东西不会立刻死掉,一个人不吃东西还能活七天。饿一顿两顿没关系,但饿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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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那感觉不比拿刀将肉一片片割下来好过。会有人自杀,但也会有人求活,强壮的能杀人,但普通的三口之家,丈夫并不强壮,抢不来食物,处在名为人的食物链底层的他,只能寻求更底层,孩子或妻子。”
周千瑜入魔般不再理会众人那如看怪物的眼神“儒家倡导礼仪,但礼仪这种东西只在吃饱穿暖闲来无事时才讲究,当生存的本能爆发,人与野兽并无区别。”
吴悔皱眉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千瑜反问道“你相信我说的吗?”
吴悔叹口气,缓缓道“我在山林之中生活了十年,见过不止一次野兽吃自己孩子,它们所作我起初不理解,但与它们在一起久了,我明白他们只是凭本能想将种族延续下去。”
吴悔并未正面回答,但周千瑜知道,吴悔这么说表明他是信的。
“其实我想说的很简单,人族所谓的文明在一定情况下会不堪一击,我周千瑜做事不凭世俗的礼仪规矩,他人好恶,只凭这里。”周千瑜右掌拍了拍自己胸口“我能引开悟生靠的是绿瑶,我冒死,绿瑶陪着我冒死,都是为了给师父拼出条生路。绿瑶的确还有三条尾巴,但失去一尾对她的伤害在座包括我都不知道,我将绿瑶捡来八年了,八年前她什么样,现在她还是什么样,你们认为正常吗?!”
无论妖怪妖兽,生长周期再长者,八年时间都不可能丝毫不生长,不变老,这一点在场众人与白鹰都知道。
吴素向前几步,想抬手拍拍周千瑜脑袋,但手伸到一半,又落了下去。
刚才自己的举动看来真的伤了面前之人的心“小屁孩,对不起。”
吴素又看向绿瑶“绿瑶,对不起。”
周千瑜眼睛微红,撇过头不去看吴素。
他能理解,但不代表他不伤心。
吴素双手扶住周千瑜脑袋,一点点将其板正面向自己,右手拇指指腹轻拭其脸颊“我爹当年是死在饭桌旁的,害她之人还有我,当时就坐在旁边,我爹还没死绝,倒插门就露出了真面目,你知道我爹死之前的眼神是怎样的吗?”
吴素惨然一笑“全是自责,对我的自责,他自责自己让这么一个倒插门做了我丈夫,自责没有照顾好我,自责自己快死了却看到自己姑娘凄惨未来。可这个男人是我选的啊,不怨他,反倒是我这个做女儿的识人不明,害死了自己父亲。从那以后,每次梦见我爹,我就哭着向他道歉,但......我不求你原谅,但你别讨厌师父好不好?”
周千瑜撇着嘴,像个与大人置气的小孩子。
肩膀上的绿瑶望了望吴素,又望了望周千瑜,拿自己脑袋撞了撞后者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