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楸枰三局是与李定国进取广东同时期的战略,合作的也是已与李定国生了矛盾的孙可望。但那时候孙可望势大,又把持着朝政,摆明了与其合作更有成事的希望,包括郑成功派遣张名振、张煌言三入长江其实际上也是服务于楸枰三局。
不过,当江浙潜伏者的使者亲眼见识过了秦王府和安龙行在的天差地别,大抵也搞清楚了永历朝廷当时的状况。伴随着平一统、贺王盛复明案被满清侦破,他们与孙可望也就没有了后续的合作意向,转而专心勾搭郑成功北伐和策反满清的督抚将帅去了。
听罢了陈凯的介绍,李定国也更好的理解陈凯之所言——与唐藩关系密切的郑成功,与鲁藩关系密切的张煌言,曾在万历、天启、崇祯、弘光四朝任职并且还降过满清的钱谦益,他们如今皆奉永历为主。是永历较之前人更具中兴之主的气象吗,显然不是,起码曾经亲临一线振奋士气的鲁监国远比永历更加勇敢,一眼就可以看出重开科举重要性并贯彻执行的隆武也比永历要精明强干得多,自然是如陈凯所言的那般,大家受够了宗室内斗的戏码,所以折中选了个大伙儿都能接受的,好甩开膀子与满清斗下去。
“就算不说什么亲者痛、仇者快的段子,要找一个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宗室来继承大统,这里面的成本实在太高了,我付不起,大木也付不起,这世上没人付的起。所以,帝位在今上这边儿传承着,挺好。起码,总好过你拥立一家、我拥立一家,大伙儿先把人头打出了狗脑子,让鞑子占了便宜要强吧。”嚬
陈凯摆明了态度,更说得上是一个推心置腹。对此,李定国不由得松了口大气的同时,也对陈凯暗暗生出了几分亲切来。
“今上仁厚……”
“除了仁厚呢?”
陈凯释疑过后,李定国便回答起了此前的那个问题。然而,前者多多少少的有些为难人的意思在,除了仁厚还能说什么,难道让他说永历跑路前收拾东西麻利,跑路时腿脚利搜,即便拖家带口仍可日行六十里不成!
“还是我说吧。”李定国摆明了是不愿说永历的不是,陈凯也没指望这个流寇出身的大明亲王有那个胆子敢指摘天子的不是:“前面的事情不说,今上早年多为权臣所制,总有些身不由己之处,为人臣子的不便苛责过多。但是,此番鞑子入寇云贵,今上却先是严禁焚毁仓储,变相资敌,我听说洪承畴那厮听到这个消息时乐得手舞足蹈,差点儿没笑得背过气儿去。而后更是在大军迎战虏师之际弃国而去。这样的昏君,要不是怕给了鞑子可趁之机,我他妈的……”
“竟成!”
这两桩事情,即便是李定国心里也难免没有疙瘩,只是他的身份特殊,更唯恐会导致人心丧尽,便更要强撑着维系下去。此间陈凯的态度,摆明了已经被永历的行径搞得心态炸裂。可饶是如此,陈凯却依旧愿意表明对永历的皇位的支持。至于最后那句被他喝断的话,却分明只是怒不可遏罢了。嚬
“你我是共过生死的兄弟。这话,出我口、入你耳,只在这间屋子。出了这间屋子,我便不认了。况且,难不成你李定国浓眉大眼的,还能做那告密的小人,我却是不信的。”
“你这张嘴啊,我是说不过你。”
陈凯白眼儿一翻,李定国亦是无语得紧,但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任由陈凯继续说下去:“可问题在于,今上弃国一事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开了,届时不说那些因此灰心丧气而降了鞑子的,只说又有几人称王,又有几人称帝,便是我等承受不起的呀。所以,我才想到了你手里的黄钺。”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但是这一番交流下来,李定国心里的抵触情绪已经去了不少。最起码的,陈凯还愿意拥戴永历,而拥戴永历也正是西营系内部的共识,他们在这个原则问题上没有矛盾,其他的就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你的想法是?”
“今上弃国,阁臣想来不是随驾南狩,就是星散了。况且,就此前的那批阁老,能力且不谈,他们自也没办法代表如今的各路王师。所以,我计划组建战时内阁,邀请包括夔东的文督师、广西的郭督师、浙江的张侍郎、南直隶的牧翁、大木和你的一些亲信文官,比如金维新、龚铭他们入阁。当然,也包括我这个发起人。大家坐在一起商讨国事,总好过各自为战。尤其是现在鞑子在长江以南已经没剩下什么势力了,我们也要避免在控制区接壤后的擦枪走火不是。”
陈凯的提议直听得李定国当即便愣在了当场,自行组阁这样的想法是他从未有过的:“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通过此举让天下的仁人志士们知道,虽然天子弃国了,但是我们这些忠臣仍旧在战斗。我们是在为了太祖高皇帝驱除鞑虏方建立起来的大明帝国而战,是在为了我们傲立于世界之心的高贵民族而战,是在为了华夏五千年的文明史而战,并非是单纯地为了某个昏君而战!”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