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回到了州衙的后院,永历将那些反对西进派的官员们的喋喋不休丢在一旁,重新看过了陈凯的奏疏,却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传都察院右都御史张孝起。”
“臣张孝起恭请吾皇圣安。”
“张爱卿平身。”赵州只是永历朝廷移跸的一站,确切的说是十字路口,因为自此向北经宾川州便可以进入四川建昌府地界,实现入川计划的初步目标,而转道西南便是永昌府。
皇帝和后宫入驻州衙,群臣也基本上都住在州衙左近,更有甚者干脆直接住在车上。
张孝起匆匆赶来,对于所为何事仍旧是一无所知。若以当下朝廷最重要的事情而论,他确实既不属于程源为首的川系文官,也不属于马吉翔那帮子云贵籍官员,立场相对中立。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此番天子召见,却与此事没有哪怕半点儿关系。
“朕记得爱卿初入朝时曾言及,粤赣总督陈凯置咨议局于靖南王府,可有此事?”
“回禀陛下,确有此事。”
“爱卿看一下这个。”接过了陈凯的奏疏,张孝起逐字逐句的看过,随后合上奏疏,躬身向永历言道:“陛下,昔年,臣曾言赐姓及陈凯心怀叵测,朝廷不可不防。此,便又是一大力证!”关于陈凯,永历的印象一直很模糊——万里南下投奔王师的士子、智勇双全的谋臣、治才无双的能吏、扶弱除暴的义士、嚣张跋扈的外僚、擅改祖制的奸邪……皇帝作久了,对于旁人如何评价,便并不会太过放在心上,时间长了就知道了,每个臣子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带有各自的目的性的,关键是要看一个人怎么做的。
而这一点上,郑成功置六官、陈凯设咨议局便让他惴惴不安。前者,孙可望也做过类似的事情,便轻易架空了他和朝廷。
虽说,如此做来确实可以提高行政效率,但站在皇权的角度自然是不能允许臣子僭越的。
而后者更为可气,他清楚地记得,陈凯当年请设咨议局的奏疏与请加封天妃妈祖娘娘为天后的奏疏是写在一起的,末了还有一大群的文武高官联名附议,摆明了就是逼着朝廷认下。
咨议局是个什么东西,他难道不明白吗?表面上说是为官府治政查漏补缺,实际上不过是对地方士绅、豪强在基层做大的现实在制度上进行承认。
陈凯以此来拉拢地方有力人士,现阶段的目的自然是抗清,与满清争夺支持者。
但后果呢,朝廷的政令必然会受到地方上更多的掣肘,哪怕只说抗清也分明是饮鸩止渴之法。
如陈凯这般才智,岂会看不出来。可他还是选择这么做了,并且逼着朝廷承认,若说他没有私心,只怕是就连三岁童子都不信吧。
至于拉拢人心的效果,对满清那边儿他不甚清楚,但是奏请一出,他亲自任命的督师大学士郭之奇就把粤西的那几个府县送给了陈凯,还逼着他面前的这位前高廉雷琼四府巡抚回朝任职。
据如今在广州任职的前海北道周腾凤报告,郭家在广东的省咨议局和潮州的府咨议局都有族人任职,那位籍贯潮州府揭阳县的两广督师虽说没有旗帜鲜明的站队郑成功和陈凯,但现在也已经长期驻节南宁,对广东的事情一概放手,这一手墙角挖在朝廷的身上,其效果确实是显而易见。
如今,这位封疆大吏又提出了如果云贵守不住朝廷可以移跸广东,就连他的行宫也准备好了,就是以前尚可喜的那个平南王府……是的,天子以平南王府作为行宫、咨议局在靖南王府办公,将堂堂大明天子与他搞出来的那个咨议局摆在同等地位上,这不是乱臣贼子又是什么?
虽说,尚可喜、耿继茂骄奢淫逸,当年收复广东时,包括当时的李定国、郭之奇、连城璧、陈凯都有上疏提及,他们各自从两王的收藏中挑出来进献皇家的也无不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由此可见一斑。
可郑成功和陈凯既然存在着做孙可望第二的可能性,那么即便王府比起安龙千户所肯定要豪华得多,于他而言也很可能不过是个更舒服些的囚笼罢了,让他如何敢移跸两广!
从登基以来,威逼、胁迫、蒙骗、甚至是软禁,于他而言都是家常便饭了,但却不代表他愿意过这样的生活。
以咨议局之事的做法来看,永历觉得他面前的这个都察院右都御史应该是个忠臣,而且此人是南直隶苏州府吴江县人士,在大半为云贵川籍,少数为两广、湖广人士的朝臣之中属于绝对的稀有存在。
从前的关系如郭之奇决裂、连城璧殉国,回朝后与马吉翔之流、与程源等人也都没有过多的交集,还算是一个孤臣。
不过,移跸方向的选择题他已经没兴趣再咨询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晋王忠耿,当不会害朕。”注:赵州,系古称,即是今大理市凤仪镇。
明时,赵州属大理府,领一县:云南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