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兽炉吐着烟气,弥漫在空气中的烟气经过窗口投射进来的阳光显得很是清晰,像是无骨的美人腰一般在空中舒展着各式各样的舞姿。
书房中很是安静,案几上摆放着昭王不久前下达的诏令,王鸿愣神的看着上面的文字。翻来覆去,他已经看了十几遍,每个字都记得很是清楚。
跪坐在他对面的王晖显得很是冷静,只不过看向诏令的眸子中偶尔闪过的喜色,暴露了他此刻的内心活动。
内史侍郎!
虽说这个职位在实权方面比不得他之前的大理寺少卿,可是自北晋立朝以来,担任过这个职位无一不是昭王心腹。他们外放之后少说也是一郡长史、主簿,乃至一方郡守!
可以说,能担任这个职位的都是昭王看重的人,能得到昭王培养的人!
更关键的是内史侍郎和门下侍郎属于昭王的心腹职位,拥有紫微殿听政的资格!
能在紫微殿听见重臣商议国家大事,这本就是一种历练。
“你是怎么想的?”
须臾之后,王鸿抬起头,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实际上他的内心远没有表面这么平静,用‘心如死灰’来形容亦不为过。
王晖愣了愣,旋即道:“孩儿能蒙王上看重,自是喜不自禁。”
王鸿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接着道:“那你可知王上这道诏令的深意?”
“深意?”王晖很是不解的看着王鸿,他想了想,言道:“虽然孩儿本不信外人所说的那样,可是我王氏先前已让王上失望一次,说不定真的是因为鸢娘的关系。”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靠着小妹上位,实在算不上什么值得骄傲的。
“愚蠢!”王鸿气凝胸膛,低声骂了一句,声音十分具有力度。
“是。”王晖低下头,不敢看大祖父。
王鸿道:“你以为王上是什么人?他若是真的看重外戚,郑家早就纵横朝堂了,不提宫里的郑夫人,单是王太后,这就足以让郑善愿成为权臣,让郑仁果上位工部尚书。”
“可你看看,郑仁果现在依旧是工部侍郎,郑善愿甚至与吾一样被免职,这就说明王上根本不在意所谓的外戚。鸢娘还未入宫,只是过了二选,日后就是真的入了宫,难道还能如同王后和尉迟侧妃那样宠冠后宫?”
“还请祖父言明,孩儿真的想不透。”王晖脸色羞愧。
王鸿注视了一会儿王晖,不由得戚然,王氏俊杰虽多,但是经过上一件案子,不少人都上了王上的黑名单,仕途算是走到了尽头。唯有面前此子,三番两次立功,在王上那边留下了好印象。
或许,他真的该着重培养王晖。
将来王氏,很可能要靠着王晖来重振。
“你可知道原内史侍郎虞庆则为何外放京兆郡?”王鸿引导性的问道。
“回祖父,虞庆则追随王上已久,立朝以来就一直是内史侍郎,或许是到了该外放的年纪了,正如此前的门下侍郎杜如明一样。”王晖道:“他们二人乃是从龙功臣,王上应该是想要培养他们。”
“你这么想倒也没错,只是并未说出真正的原因。”王鸿先是一叹,紧跟着解释道:“自北晋立朝以来,王上削弱了内史令和门下令的权力,尚书令职位虚设,紫微堂设置六相,根本上还是王上为了加强权力。”
“在此基础上,门下侍郎和内史侍郎就是王上的心腹,负责记录、起草、审核政令,虽然品阶不高,但是却能接触国之大事。由于位置特殊,但凡能接触此职之人,无一不是王上看重之人。似杜如明那样,将来一旦召回朝中,必将进入中枢,参赞国事。”
“可以说,这个职位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是一个让人眼馋的位置。”
顿了顿,他接着道:“如此重要的职位,虽说不是宰相,却也能如宰相一般进入紫微殿,你想想看,如此一来,王上还会愿意看见吾重回紫微殿吗?”
闻言,王晖如遭雷击。
“祖父的意思是虞庆则之所以外放,乃是因为虞世南任职吏部左侍郎的关系?”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现在摆在王氏面前就是一个二选一的题目。要么王晖接任内史侍郎,王鸿离开朝堂。要么王晖拒绝这道任命,王氏继续争夺吏部尚书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