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矩看着昭王一脸的恳切,心中不由得古怪,他笃定昭王对自己离开朝堂乐见其成。
“非臣欲弃王上,只是臣的身子,实在难堪政务之重。国之大事,稍有疏漏,便可导致不可挽回的境地,此番清查,老臣罪责难逃。”
殿内暂时安静下来,姜承枭头脑风暴迅速展开。
他在想,裴矩此次请辞,到底是故意做出来的姿态试探自己,还是说真的因为身体的关系想要请辞。
很快,他就否定了裴矩因为身体的关系请辞的理由,因为裴矩身子好得很,能吃能睡,能跑能跳,不可能因为身体健康的关系要请辞。
那就是试探了。
“裴公,可是孤做的有什么不对?”姜承枭神情徒然变得哀伤起来,“孤若有不对之处,裴公大可指出来,孤定愿意改之,裴公为何要弃孤而去?”
面对姜承枭一脸的哀伤,裴矩苦笑道:“王上言重了,老臣并非是因为这个。”
“那爱卿何故?”
裴矩整理措辞,缓缓解释道:“自王上起兵复晋以来,老臣一路相随,以王上之才干,比古之圣王也不遑多让,老臣年岁愈长,在政务方面,精力难免有所不济。唯恐有朝一日懈怠朝政,招致祸端。我朝已渐渐兴盛”
说了很多,核心的意思就两点,一是他身体不行了,二是朝中人才济济,不需要他了。
有那么一刹那,姜承枭都以为裴矩说的是真的,不过联想他自己的演技,姜承枭还是看破了裴矩的打算。
试探的可能性更大一点,毕竟不久前出了那样的事情,他一下子罢免了两位尚书,还都是举足轻重的老臣,裴矩难免会感到害怕。
或许,这也是他的以退为进呢。
听完裴矩的解释,姜承枭先是一声长叹,旋即面露追思,“想当年,裴公对青雀所视甚重,一路走来,裴氏给予青雀莫大帮助,如今朝中趋于稳定,裴公这个时候却要离开朝堂,这不是要天下人骂孤薄情寡恩么。此事作罢,裴公休要再提。”
不管裴矩什么打算,眼下姜承枭还是要留着裴矩。
纵然北晋现在已是天下第一大势力,可是他还是要稳,必须要稳定。
郑善愿和王鸿都被暂时罢免,这个时候裴矩若是去职,朝中必将引起动荡。
再者,这次清查严打,并州系损失惨重,要是继王鸿之后,裴矩再被赶出朝堂,其后果恐怕就是一大批并州系官吏心生不安。
天下未定,以稳为主。
姜承枭坚定的拒绝,让裴矩愕然的同时,心中又有些许感动。昭王到底还是念着一丝旧情的。
可问题是,昭王念旧情,但是并州系现在太惹人瞩目,这次的严打只是一个开端罢了。下次若是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昭王不动手,关中系、中原系、河北系甚至江南系也不会放过机会。
“王上,老臣”
姜承枭直接打断,“裴公莫要再提了,孤相信裴公乃是忠直之臣。若是裴公因为此番清查一事,心有不安,孤可以告诉裴公,孤只是就事论事,谁犯了错,谁就要受到惩罚,与裴公没有任何关系。”
这其实是一句废话,谁犯了错不要受到惩罚。但是在裴矩听来意义就不同了,昭王这算是给清查的事情下了定论。
最终,姜承枭也没有同意裴矩辞去尚书之职。留着裴矩,是为了安抚并州系官吏的心。
说到底,相比较王鸿,他宁愿留着裴矩在朝中充当并州系的领头羊。
这次的清查,王鸿的吏部最让他恼火。
裴矩心事重重的来,高兴的去了。经此一事,他知道昭王心中并没有铁了心要对他们动手,若非此次事情太过严重
一念至此,裴矩自我反省,以后一定要严加约束官吏。
他想走是真的,但是他想留下来也是真的。
没人能拒绝权位,尤其是一个在朝中掌权几十年的老人。
裴矩走后,姜承枭冷哼一声,“老贼!”
这次的交锋,他其实赚了很多,并州系下面的官吏几乎被查空,吏部、礼部、户部他提拔了不少自己人。
在他自己的人成长之前,他还需要老臣为他站岗,稳定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