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宫。
清日初阳,雪落满地。
无难裹着冬衣,带着毛帽,两只小手戴着毛手套,整个人骑在小马驹上,只露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姜承枭牵着小马驹,走在雪地上,身后跟着数十名侍卫、亦步亦趋小心翼翼的内侍和宫女们。
公主有早起锻炼的习惯,昭王府服侍的老人都知道。入了王宫之后,后宫的规矩也就立了起来,公主自然是不准随意在王宫跑来跑去,那不符合礼仪。
不过眼下,王上亲自给公主牵马,貌似更不符合礼仪。
麦从德心中叹了口气,等事情传出宫,待会儿他肯定又要去面对那些吃饱了没事干闲得发慌的御史。
那些家伙,朝堂上喜欢撒泼,私下里也喜欢撒泼。
“爹爹,我不喜欢王宫。”无难嘟着嘴,有一下没一下的拉着缰绳。
“为什么?”
“不好玩,阿娘说我没规矩。”
“那你觉得阿娘说得对吗?”姜承枭踩着雪,看似漫不经心的笑问女儿。
小姑娘忸怩了一下,呐呐道:“阿娘说我是爹爹的女儿,是国家的嫡长公主,要守规矩,给天下的女子做出表率。可可我不喜欢嘛。”
“为什么不喜欢呢?”
“因为好没趣的啦。”无难嘟着红润的小嘴,亮晶晶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爹爹,希望能从爹爹哪儿得到喜欢听的话。
停下脚步,姜承枭望着女儿,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无难快要长大了!
她出生宏业五年,过了年便是七岁的小娘了。依这个时代的社会规则来说,七岁的小娘便是个小大人了。甚至在贫穷的农家,七岁的小娘子是要跟着父母下地干活的。
贵族的女子等到及笄之后会考虑婚嫁,那是因为贵族富裕,且疼惜女儿,不想女儿早早的生孩子在鬼门关走一遭。
可是绝大多数的底层百姓家的小娘,十一二岁便要嫁人。
“无难,还记得‘骑大马’吗?”姜承枭忽然问道。
无难点了点头,“记得。”
“那你想不想骑大马?”
“想”没说完,她失落的说,“阿娘会生气的。”
“没关系,有爹爹在!”
言罢,姜承枭伸手穿过无难腋下,将其从马上抱下来,放在自己脖子上骑着。
“爹爹!”无难激动的尖叫一声,俯下身子,紧紧搂着姜承枭头。
见状,身后的内侍和侍女们纷纷垂下脑袋不敢看。麦从德更是话到嘴边,然后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南霁云看着前面的俩人,眸子中露出些许回忆。当年公主每次哭泣的时候,主上就是这般给公主当马的。
抓着无难的两只小手,姜承枭稳稳当当的走在雪地上。
“爹爹,无难很重的哦。”小姑娘兴奋的在他耳边呵气。
“你是爹爹最乖的女儿,是小仙女,一点儿也不重。”
“爹爹,小仙女是什么呀?”
“就是最漂亮的。”
“比常乐妹妹还要漂亮吗?”
“呃应该是这样。”
“那我是小仙女!”她激动的乐不可支。
握着女儿温软如玉的小手,姜承枭的眸光扫过昭王宫高高的宫墙。前面是宫殿、前面的前面还是宫殿,一层层重楼,如同一道道牢笼。
那牢笼不仅要锁住他,以后还将会锁住他的女儿。
残留在灵魂深处的思想,让他难以想象以后无难在他面前恭敬的摸样。
再慢点长大吧,我的小宝贝。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当姜承枭和无难出现在凤仪殿的时候,各宫的嫔妃正在给王后请安。
瞧见无难骑在姜承枭脖子上,长孙清漪顿时脸色变黑,不过此刻众人在场,她却是不好当面斥责,便忍了下去,领着一众嫔妃盈盈行礼。
“参见王上。”
姜承枭放下无难,牵着她的小手,走到长孙清漪面前扶起她,轻声道:“这是最后一次了,别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