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帐。
长孙无极走了进来,一眼便看见了那个负手立于堪舆图前的欣长身影。
哪怕多年未见,那道身影却还是如此的熟悉。
他不服了这么多年,心里怨了这么多年,此刻心情郁结在一起,无比的压抑,又显得那般无力。
他终究一次也没赢过,甚至安民也未赢过他。
纵使他很想打败姜承枭,可是奇袭关中这件事,让他感到绝望。先前北晋取河北,灭青州,在他看来不过尔尔。只要关中一统,安民也一样能平中原,取荆州。
姜承枭所依仗的,不过是他占得的一点小小先机罢了。
可正是因为这一点点的先机,一年以内稳定并州,拿下了河北,否则焉能让他有机会奇袭关中。
“外臣长孙无极,见过昭王。”他抱了抱拳。
“你来了。”姜承枭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的看着堪舆图,时不时拿出毛笔在上面点几下。
长孙无极不说话。
姜承枭自顾自道:“清漪这几年过得不错,气疾没有复发过,无难和恒儿身子都很健康。她现在是北晋的王后,深得朝野赞许,广有贤名。她每天都挺开心的,替我将后宅打理的很好,不过年末的时候就不是很开心了,常常在妇翁墓前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有的时候,半夜醒来会和我说,她想念家人了。我们是夫妻,无话不谈,她知道你是反贼,担心提到你,我会不高兴,所以她总是憋着不说。”
“一开始我是不知道这些的,后来太医例行给后妃诊脉的时候提过一嘴,王后心思郁结。我留了心,寻了个机会终于问出了原因。虽然她嘴上说着要我以大局为重,不可因小失大,若是真的在战场上碰到你,刀枪无眼,她不怪我。”
“可是我知道,她是挂念着你的。”
言至此处,姜承枭慢慢转身。此刻,长孙无极不知何时已经低下了头。
“说这些,只是想要告诉你。你终究和李源一家不同,他们是反贼,必死。可你不一样,你纵然附逆,我也不会杀你,我会将你放在太原安置。哪怕仅仅是为了给你长孙家留个种,哪怕是为了宽慰我的妻子。”
姜承枭踱步,似是回忆道:“当年最后一次见到妇翁,他曾哀求我,若是将来抓到你,让我饶你一命。我答应了他,所以你不会死。”
“我今天和你说这些,不是想要你低下桀骜不驯的头颅,不想要折服你内心莫名其妙的敌意,更不想要毁掉你的骄傲。我只想告诉你,对你特殊优待,保护你,仅仅是因为我答应过你爹,仅仅是因为你妹妹,她是北晋的王后,是孤的妻子。仅此而已。”
“当然,你也不用说什么‘我不需要你可怜’之类的废话,因为你答不答应不重要,我是一定会把你交给清漪的。到时候,你自己和你妹妹谈,如果你惹她生气了,我不介意打断你五条腿,把你困在太原。”
“反正,我只是答应了妇翁饶你一命,没答应他会不会把你变成残废。”
姜承枭脸颊莫得表情,言辞冷酷。
长孙无极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因为说啥都是废话,他是一定不会放自己回去的。
“你觉得你赢定了?”他咬着牙反驳一句。
姜承枭缓缓道:“你们来议和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这一点我很清楚。”
长孙无极扯了扯嘴。
“不管换成谁,现在兵围长安也绝不会答应议和,李源不过是在做无用之功罢了。”
“我想,他一定是在整军,然后寻找突围方向,或许会走武关进入南阳,或许会走大散关进入汉中。当然,走潼关去投靠宇文述也有可能。不过我个人猜测你们应该走的是武关或者大散关。毕竟一个能拿下南阳,一个能得汉中。”
长孙无极浑身冰冷,原来所有的一切都被看穿了。
“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姜承枭嗤笑,“你还真是喜欢说废话呢,当然是杀了反贼,收复关中。”
“你一定要杀了杀了他们吗?”长孙无极道:“李公也是被昏君所逼,你不能放过”
“不能!”姜承枭冰冷的打断。
顿了顿,姜承枭对着南霁云道:“将长孙无极带下去看好了,在回太原之前,我不允许他死。”
“是!”
南霁云伸手请他出去,长孙无极愤怒在心,却不得不屈服,只能铁青着脸离开。
姜承枭嘲讽似的摇了摇头,他还真是半点长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