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神色哀伤的离去,三皇子姜昫步入了养心殿。
看着龙榻上神色垂暮的父皇,不知怎么得,他忽然就哭了。
为父皇哭,也为他自己哭。
现如今天下的局势他不是不知道,晋室倾颓,父皇一旦有所不测,他该怎么办?
看着小儿子哭泣,皇帝有些烦躁。
他想着,如果昭儿还在,他或许会哭,但不说这样惊慌失措。
说到底,昫儿年纪太小了,他不过弱冠少年,如何能肩扛一国之任。
再者,就算传位昫儿,他如何能服众?
他又能服谁?
山东士族?
开什么玩笑,当年东魏的皇帝被山东士族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东魏末帝发出‘何不穿貂裘?’这样的愚蠢之言。
要知道,当时东魏治下,百姓流离失所,易子相食,一国之君能说出那样的蠢话,足可见其言听之闭塞。
再者,山东士族凭什么要扶持昫儿?
他又不是傻子,自己一旦死去,姜昫或许会一时登基,但不过是个傀儡皇帝,过几年天下一旦一统,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别哭了。”皇帝语气冷漠的打断。
看见他这副样子,皇帝懒得说一些勉励的话。
毕竟,他毫无根基可言,说了又有何用。
如果南方豪族未反,或许他将来还能偏安一隅。
但是天下大乱,他不过是独身一人,何以成事?
姜昫停下哭泣,跪在地上。
“父皇,您要保重身子啊。”
自从南方的萧梁和南陈复国之后,姜昫一下子就失去了靠山,曾经支持他的江南官员纷纷停止与他往来。
他知道,这些江南官员心思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如果父皇走了,他可就全完了。
直至今日,他才明白母妃的话,他之一身所贵皆系于陛下。
没了皇帝,他什么也不是。
皇帝忽然就不想和姜昫说话了,到了这个时候还说这种废话,真让自己心神俱疲。
“人死人生,乃是天道循环,周之武王,秦之始皇,汉之武帝皆不能逃得一死,何况是朕呢。”
“可是父皇,如今晋室倾颓,您一定要振作啊。”姜昫带着哭腔。
皇帝挥了挥手,“好了,莫说这些没用的,朕要嘱咐你一句话。”
“父皇请说,儿臣必定铭记在心。”
皇帝点了点头,言道:“当年先帝代北魏时,曾问左右大臣,要不要斩草除根杀了北魏厉帝。有人建言可留其一命,以示新朝恩德。但是,你皇祖还是让窦慷杀掉了厉帝。”
姜昫稍稍一愣,他不明白父皇和他说这些干什么。
难道现在不是应该告诉他,朝中那些人可用,那些人不可用吗?
皇帝接着道:“此外,还有一句你要记着。”
言至此处,皇帝眸子冷厉的看着他,其冷酷之色让姜昫害怕不已。
“此间乐,不思蜀!”
姜昫浑浑噩噩的,他虽然知道这一句的典故出自何处,但是他不明白父皇的意思,难道要他像刘禅一样吗?
“父皇,儿臣以为,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现如今梁王在外,晟公与尉迟公在东,徐国公在西,只要父皇下旨让他们回来拱卫洛阳”
“你给朕闭嘴!”皇帝气的面色通红,粗暴的打断他。
“你知道什么东西,你这个蠢子,你难道真的以为朕死了以后宇文述会听命于你吗!你真的认为梁王会听命你吗!你难道认为长孙晟和尉迟迥会听命于你吗!”
“你算什么东西!”
宇文述是一头狼,他当初驯服这头狼,是为了让他去撕咬关中贵族。
但是在关键的时候他没撑住,宇文述这头狼已经挣脱了枷锁,只要他前脚死,宇文述后脚一定会造反。
至于梁王、长孙晟、尉迟迥,他们什么关系,他们凭什么扶持姜昫?
若是他还活着,梁王自然不会生出别样的心思,但是到了现在,梁王已经进了太原,于秉鸿没有被消灭,只是被姜承枭赶去了延安郡。
他就是再傻,他也明白姜承枭绝不会扶持姜昫。
论身份,他也是皇族!
姜昫被皇帝骂的两耳嗡嗡作响。
“滚出去!”
皇帝让铜面人直接拖着姜昫,将其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