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无咎闻言一怔。
辰阳剑山《观法图》,当初他便以全珠着手,将其中足以汇通借鉴之处一口气取走。示诸形象,等若图上剜了一个大洞。而并不相通之处,归无咎虽也曾尝试参悟一二,但终究未得其完全。
听轩辕怀之言,似乎今日一战之后再参悟此图,便易见其全貌。
归无咎淡然一笑,道:“贵派道术,自然有足够的吸引力。只是于归某而言,辰阳剑山山门,不啻于龙潭虎穴。若要亲临拜访,似乎时机未到。念及此,精研揣摩的心思也就淡了。”
此时轩辕怀已完全恢复至“实相之身”,袍服上黑白条纹也愈加分明。闻言一笑,道:“归道友何必出言挤兑?轩辕怀可以做主。你我真正分胜负,当是五百年会上、重立天纲法契之时。在此之前,若你悟透《观法图》往本门一行,本宗当以贵客之理待之,不必有所顾虑。”
归无咎道:“如此,甚感轩辕道友之德。”
轩辕怀蓦然抬首,目光遥遥望向远方,言道:“道友之剑术神通,论威能之强横,的确出乎某之意料。但纯以道术旨趣而言,倒是令弟子的神通,更令人惊讶。所谓‘剑术唯心’,本取真如澄澈之意也;而她的剑道,倒真极贴切的应了‘唯心’二字。”
归无咎讶然,转身一望。
轩辕怀微微一笑,袖中钻出一柄小剑。
此剑尺许长短,形虽为剑,但一眼望去,却更像是一面镜子。当中潋滟光华浮泛,光洁如新的剑身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人影,不是黄希音是谁?
不止是人物形象,就连黄希音道术修行的些许步骤,其中与剑术相关者,也一并呈现了出来。
若是归无咎对辰阳剑山熟悉,立刻便能看出这枚小剑模拟了钧天剑的外貌,除却比例稍有差异外,却有九分相似。
轩辕怀悠悠道:“千里之内,真流相感,能见端倪。只是她眼下道行尚浅,若要交手,还不是时候。”
言毕,便一个转身,翩然而去。
还不是时候。
归无咎心中,亦在默念这五个字。
不过,他心意所指,并非黄希音与轩辕怀的交手,而是他自己。
今日这一场比试,其实只完成了一半。
下半场如何施为、二人皆是心照不宣,终究并未进行。归无咎其实隐有一念,是否要试上一试;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于轩辕怀而言,他似乎自信定有遁走之法,但是以称“胜”,胜之不武而已。
唯有到了双方都退无可退之时,才是决胜时刻。
……
同一时间,东华界天以北。
就在轩辕怀与秦梦霖交手未远处,那一枚针形巨塔,此刻遥遥望去,似乎再难以称其为“针”了;勉强譬喻,倒更像是一枚蜡烛,只是略微纤细了些。
点燃的蜡烛。
其中差别,便在于此塔塔尖处,多出一团耀目光华,仿佛烛火。
这“烛”上火苗,晨曦时显为橘色;随天光渐长,午时显为耀目的金色;夕时显赤,午夜却莹白透亮。其随时变幻,暗合日夜之相。
呈此形貌,已有七日夜。
其实,若寻到近处,对破界针的形容大小有着充分把握,心中才知这所谓的“火苗”,是何其巨大!
约莫二三万里之外,一方锦帕浮空。
身躯仿佛微尘的二人,并肩而立。
其中一位,服色灰黑,肌肤却异常莹白;而另一位,面色隐现蜡黄。二人极目远眺,望着这呈现异象的破界塔,倒呈现出一种独特的静谧祥和。
约莫过了半刻钟,灰袍人出言打破了这平静:“还有几日?”
肤色蜡黄之人凝神一望,言道:“约莫三昼夜。”
他端详一阵,又道:“赤魅族主,未必此刻便在塔中坐镇。你我此时出手,至少有七成把握,将此塔连同那破界法阵一同破去。”
灰袍人摇了摇头言道:“若如此做,治标不治本。拖延三年五载,未足可称也。”
肤色蜡黄之人道:“非为拖延时日。只是将两头各自应战的局面化解罢了。”
灰袍人笑道:“那两家正要借此试一试圣教深浅。退不得,退不得。”
他忽然一个转身,言道:“圣教兴衰,系于你手。若是成了,功果之大,不可思量。”
原来,二人身后数丈处,还侍立着一人。
此人面目甚是年轻,一身近道境的修为,但却非是仙门气象,竟似是神道界空大帝。
这人闻言低声答一声“是”,但双眸之中,却难掩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