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无咎闻言默然。
东方晚晴忽道:“数度闭关,成此法门,本也是水到渠成,无足称道。说来三月之前,我便要见你一见的;只是遇见一个趣人,与他说法一二,倒是耽搁了些许时日。”
归无咎微微一怔,此言与二人所说之大事无关,似乎只是闲聊而已,他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东方晚晴又道:“你听从宁真君等人建言,走上了所谓‘天人立地根’之路。所立神通道途,便是刚刚动用的这一门本名剑术了。”
归无咎点头称是。
东方晚晴微微颔首,似是若有所思的言道:“你与清绮说过,这一门神通之元始,似是纪元之前本土仙道之传承。当年成道之人功行艺业,非同小可,不亚于如今圣教祖庭的这两位。”
这一番话转得太大,归无咎未明其意之所指,唯附和而已。
但是商乙、第三、第五等几位道尊,皆已破境飞升而去,道行艺业自然非同小可。
东方晚晴淡然一笑,只把大袖一展。
却见清辉一洒,已有一物自袖中飘转而出,兜兜转转翻了几个筋斗,落在归无咎面前。
凡物相之宝光,有至为霸烈者,如中天红日,分外刺目;亦有十分柔和者,所谓玉润之泽,盈盈可喜。但归无咎从未见过,一物之宝相宝光能够“柔”到如此地步!说是玉蕊石芯,新生翠芽;寒潭清水,月华朦胧,皆不足以描摹其生动神韵。
归无咎念头一转,不知怎地就想到了当初黄希音诞生之日。唯有一天生道体、资质绝代的婴孩,甫一出世时的柔嫩和平、灵形俱足之象,方能描摹面前宝光之一二。
定睛一望,此物四四方方,薄如蝉翼;边缘半寸处似乎镶以一道极细微的赤线,中空之处耀烨深华,贵不可言。
至于其名目,似是一张空白信笺。
今日的归无咎,亦可谓是阅宝无数。但是以甚为挑剔的眼力观之,此物品阶之高也是匪夷所思,纵是“璇玑定化炉”亦无法与之相比。
归无咎略一迟疑,道:“这是何物?”
东方晚晴笑言道:“我缥缈宗镇宗之宝,转因圆果照神笺。”
归无咎闻之哑然。此物虽与他近在咫尺,但他自然不可能认为,东方晚晴将缥缈宗镇宗之宝赠予自己了。
东方晚晴淡淡言道:“你且将之收好。八十一日之后,若有人来寻你,你便将此笺交于他手;若是无有,你再将之归还于我便是。”
归无咎闻声应诺。
诸事皆已通传言明,归无咎便即退下。
返归小界之中,归无咎日日默运玄功,既是修持,亦在等候这谜底揭晓。只是如此修行,并不宜入定深修,索性将术、法、形、势皆略览之,一面感悟总结,一面预演第二次清浊玄象之争时,辅界中的排兵布阵之法。
归无咎也完全想通。东方掌门既然敢将此宝交由自己,自然有绝对可靠的回收之法,也不必过于牵挂在心。
忽忽然两月飞渡,宛若白驹过隙。
果然,在第八十一日的日暮时分,一封信笺飘飘摇摇送入小界之中,约归无咎在前回斗法之“后天境”中一聚。
署名赫然是孤邑上真。
归无咎见之暗觉诧异。若是东方掌门交托宝物之人,便是孤邑上真,那何必要兜这样一个圈子?
但是这悬疑不会持续太久,归无咎也无异多加猜测,一切见面便知。立即起身,从拔足的一瞬算起,到归无咎一步踏入“后天境”小界,不过短短二三十息功夫。
小界之中,早有一人等候。
这人一身深青色的衣袍,后摆曳出丈许,仿佛女子之宫装。气象冲淡从容,极有隐士之风。
但他并非孤邑上真。
这人一见归无咎,立刻出言,声音平静而短促:“快布下手段。”
话音未落,他已将右手食指,朝天遥遥一指,指尖流动着极诡异的灵机变化,玄之又玄,是为与当初孤邑上真交手时所未见。
归无咎亦无丝毫犹豫,立刻将“武域轮回天”点亮。
心意沉寂,唤醒秦秦。
一举手,一抬足,用上了最为纯熟的“水行”神通。
一界精蕴,操之我手。
对面那人见归无咎抢先出手,微一点头。指尖幽玄之力轰然迸发,已完成了与浩荡水行大势的碰撞,弥漫千里万里,无所不至。
两种气象,若攻若守,时进时退,爆发与崩解同时存在,并行不悖,竟尔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
归无咎见之讶然。
这一场突兀的交手中,他的心境,可谓一波三折。
在此人出现一瞬,归无咎认清这是一位源出本土的天玄上真无疑。但是他身上别有一种与此世相反辩证、若仅若远的味道,竟令归无咎忽地想起了越衡宁中流、藏象杜明伦两位真君。
当此之时,归无咎确信若要试招,此人必是劲敌。同时心中隐隐产生期待,若是一弹指便有夺气分疆之功,那便是九宗真君的境界。
但是此人真正出手了;却又与归无咎所料大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