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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壁之间,高逾万仞。
青莲宝座,浮空缓缓转动,其上“似乎”有一个人影。
座上之人,按说相貌清楚可辨。此人头戴九阳冠,一身纯白道服,虽无一丝纹饰,却难掩深华。观其面目,唇红齿白,目如朗星,确然是十七八岁的俊秀少年面孔。但偏偏双目之下、颧骨之上,有两道极深的皱纹,直延伸至双耳之下。两种气象一混合,却让他的年龄混沌了起来。
这人影明明如此确切。之所以说是“似乎”存在,是因为一眼望去,莲台之上,似乎空空如也;那所谓的“人影”,其实只是山壁之上的悬挂的一幅画像而已。
再看第二眼,似乎又并非画像,而是山壁之上的浮雕,只是其位置偶合,恰好在莲台之上。
再看第三眼,连浮雕亦不甚相似;大约只是一个诡异的幻觉、臆想之念头。
再仔细看,此像幻中有实,又似乎是海市蜃楼之投影……
如此反复变幻,去住无止,无穷无尽。似乎其可以与天下间任意物象相同,但偏偏非是活人。
在定中不知过去了多久,少年忽然睁开双目,道:“进来。”声音非冷非热,果然予人一种并非活人的异样感受。
仿佛言出法随,话音落下,山壁一转,气机陡然一活。
这双壁山崖,虽然甚是雄壮,但对于道行精深之人而言,理应能够一步越过。可是山壁之外,却有一种异力环绕,似乎将这一处空间反复曲折,延伸出亿万里之遥。
唯有当少年口中“进来”二字出口,这处空间方才舍曲就直,显化出一条康庄大道。
片刻之后,果有一人遁入双壁之间,俯身一拜,道:“蒲方舆见过师尊。”
这位“蒲方舆”同样是一袭白袍,只是光泽更清亮了许多,亦真实了许多;看其面目,是个身形瘦削的青年人。在他距离莲座上少年尚远时,一身颠倒主客的廓然大势涌动不休,已昭示明白,这位以弟子自居之人,是一位近道大能无疑。
但是当他靠近莲座时,却自然地和光同尘,似乎隐于一件高明到不可思议的无形帘幕之后,遮掩住一身恢弘气象,唯余此身独在。
但若说蒲方舆此时“俨然凡人”却也不妥。他近道境的气象虽隐匿不见,但是那“不与凡俗同列”的奇妙特性,却全然保留了下来。并且在那少年无形天幕的遮蔽之下,好似经过一重筛选,愈发显得纯粹。
少年平静言道:“何事?”
蒲方舆又是一拜,言道:“承道载德钧天剑……又有了变化。”
少年微一点头,似乎极随意的发问道:“降了多少?”
蒲方舆却面色微显凝重,沉声道:“二尺。”
少年闻言,面色骤然一凝,大出意料之外。
直到此时,他身上那种汇通天地万象、但偏偏不类活人的奇特气质,才消散七分。一眼望去,有了三分“人”的味道。
少年不言不语,信步自莲台上一踏而下。
同时双壁之间,空间骤然扭曲,形成一个诡异的旋涡。少年与蒲方舆二人,在这旋涡收摄之下,身躯逐渐暗淡。
瞬息之后,二人已出现在一处四维不辨的雾色天地之中。
周遭空无一物,唯有一柄丈许长短的黑色阔剑,剑尖向天,沉浮漂转。
但不论此间如何摇摆,那剑尖处却是岿然不动。
细望此剑,质朴无华,空灵向天。看不出有丝毫珍稀特异之处。唯有剑身阳面正中,有一条细细的凹槽,笔直一线。
若说凡俗中的军械兵刃,无论刀、剑、匕首、枪刺,或许在铸造时会特意留下一道血槽,以增加刺伤敌人之后的破坏力。但是仙家至宝,却大无此必要;事实上亦罕有此等形制之物。
看那“血槽”之中,果然有一丝深红近墨,俨然血象。
这一丝暗红“血线”,自最低端的剑根处为止,一直绵延而上,到了六尺五寸的位置而止;相当于此剑长度的三分之二。
蒲方舆道:“剑道真法一石,辰阳剑山独占八斗。”
“近百余年来,承道载德钧天剑之度数,虽缓缓跌落,也只是由八尺九寸,降低至八尺六寸……饶是如此,三寸之数,已是数十万年所未有之变局。推演之下,当是越衡宗那位得了正法,剑术神通勇猛精进的缘故。如今一日间陡跌二尺有余,简直不可思议。”
“难道他二百余寿,竟能修炼至近道之境?但九宗正法非比杂流,不入玄浑琉璃天,如何能够走出这破境一步?”
“所以弟子以为,此事并非应在他身上。当是这一方大世界,又有了意外的机缘变动……当速遣人去寻!若为旁人所获,只怕伤及我宗根本。”
少年人沉吟良久,终于出言道:“不忙。且唤轩辕怀来,问上一问。”
蒲方舆心中一凛,连忙称是。
斩分天人的道境大能,亦不过是智周一界而已;但传闻中轩辕怀心意钩玄,通乎于九天之上、九地之下。就连许多隐隐然超出此界的缥缈因果,亦能由无上心缘感应一二。
此事实在过于离奇,他心中亦一直不敢相信。只是其中冷暖,唯轩辕怀和两位至尊自己知之;他虽是近道修为,亦不便相问。
而其师今日之言,竟算是证实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