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席某此身所载,正是这真幻间的煌煌大势!姜道友莫非看不出来么?这位归道友,正是本人之劲敌;而你姜敏仪,道行还要略逊我一筹。如今席某精力倍增,就算你二人联手,也非我对手!席某所倚仗的,正是‘大势’二字。”
“是非昭然,未可欺心。”
姜敏仪微微摇头:“你错了。区区真幻间的一界气运,还称不上‘大势’二字。”
席乐荣一怔。
姜敏仪续道:“席道友可曾见过武域以外的世界?”
见席乐荣似要答话,姜敏仪极快速的道:“我所谓的‘武域之外’,并非你们口中的‘荒墟’;而是整个武域及荒墟之外、真正的大世界!”
“那里的世界,很精彩。”
“以仙门为本,诸道并举,百族共存,各有不世之才。论疆域之广,人才之盛,道术之奇,岂是武道可比?”
“武道之倾颓,以至于断守一界,苟延残喘。若是陈陈相因,循其旧法,又如何能够逃过烟消云散的宿命?无数武道中的前辈大能既然不成,你也一样注定会失败!”
“这就是归无咎并非十二符主,却出现在这里原因。”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需要有一个有缘人,连结内外,借用大世界中的法意,逆转因果,化腐朽为神奇。这,才是真正的‘大势’!”
姜敏仪坦荡一笑,又从容道:“论仙门中的天资禀赋,新生英杰之中,我至多也不过是三十六名开外。席道友,你眼中的‘大势’,不过是一池塘之水而已;莫要做了井底之蛙。”
姜敏仪辞锋之凌厉,可谓蓄谋已久。
席乐荣长身而起。
他双眸中精芒一闪,声如九天之潮,浩浩荡荡:“姜道友何必自贬过甚?”
“我不知你口中的广大异域、异族、异道是否存在。纵令存在,又或者你在其余某一道中未臻极境;但无碍于你在武道之中,已臻登峰造极、凭临绝顶。甚或武道漫漫长河中,能胜过你的人,也是寥寥可数。你口中所谓三十六名开外,或言非其指,或自贬非实。”
“至于我席乐荣。”
席乐荣的声音,极轻,又极重:“哪怕你口中的‘大世界’再辽阔百倍;不世之才再多出百倍;席某人也自信早已屹立于量尺之端、九霄之巅!观遍宇宙古今,穷尽山河大地,看透人事更替,哪里还有山外之山,人外之人!”
“俯仰今生;不弱于人。”
“若谁敢说席某人器宇不足,有谁人天资底蕴远胜于我——此呓语尔!”
归无咎双目一亮。
这是绝顶人物的自信!
姜敏仪纵然以知见优势,行攻心之计,也断然难以奏效。
姜敏仪的神态依然平静,音声也是不徐不疾:
“席道友说得对。”
“就算在大世界中,你之天资底力,亦是最上乘。”
“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此层次的人物,非你一人。在武道之中,你自信是气运所钟、气运唯一;但是放眼于大世界之中,就算是绝顶人物,同样会有争夺,有浮沉,有胜负。这,就是差别。”
“所以,你所信仰的大‘大势’,实在算不了什么。”
忽然,姜敏仪诡秘一笑,下颌微抬,点了点归无咎所立的方向,轻言道:“席道友不妨猜上一猜,我与他,是什么关系?”
这一语平空出奇,又似乎玄机无穷。
席乐荣一怔,忍不住追可道:“什么关系?”
姜敏仪笑容绽放,中和刚劲之意蓦然收敛,显示出女子之柔,宛若牡丹盛放:“我是他的妾侍与奴婢;他,是我的夫君与主人。”
这石破天惊的一语之后,姜敏仪似乎陷入无限的沉醉感怀之中:“是我俯首侍奉、至高无上的主人。”
“其实我何尝不想与他比翼双飞、举案齐眉?只是他之道侣,境界天资足堪与他并驾齐驱,非我所能及。于是,我只得甘效犬马,为他附庸。”
席乐荣心意略一恍惚。
姜敏仪再如何绘声绘色的形容大世界中人才济济。自谦位列数百、数千人之后也好、推举某人胜过自己十倍、百倍也罢;席乐荣都不会相信。
“俯仰今生、不弱于人”这八个字,就是席乐荣得回答。
但是……如姜敏仪,自承为人妾婢?
席乐荣心中有数:姜敏仪所言必然为真。
无论是姜敏仪方才出言时特殊的微妙神态;还是此言之惊世骇俗、离奇得假到极处反为真的特性,都昭示着此言真实无疑。这种话,编是编不出来的;既然出口,那就一定真实不虚。
资质高绝如姜敏仪,都自愿为人妾婢……归无咎之道侣,境界天资不逊于他……
难道姜敏仪口中的大世界,真的广阔至此、极盛至此?
难道自己在武域之中,真的只是个占山为王的井底之蛙?
就在这心境略一波动的一瞬,席乐容身躯一颤,情知不妙!
中计了!
姜敏仪双掌合力,精蕴伸展。万里之内真空震荡,如满弓之弦,奋力一推!苏菜菜也同步出手,小手一挥,已调集水火二气,化作十七八个气泡,一股脑扑了过去,择人而噬。
她苦心谋算的一记攻心妙手,步步为营,终于打破了席乐荣的心房,制造出这样一个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