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道念之本质,是银甲人对于自身地位的绝对自信。唯有他自己,才是双极殿一方获胜的倚仗。至于其余门中长老之类存亡如何,他却全然不放在心上。
既然大礼送上门来,归无咎心情甚好,笑言道:“一十六人……道友言重了。无论如何,总要为宗门留下些火种才好。道友尽管遣人命来填,何时是你出战时机,你自择便是。”
银甲人自以为得计,志得意满的纵遁光下去了。
双极殿一方所立简易营寨之前。
眼见银甲人返阵,上下百余人,反应各异。
位居正座及侧席的双极殿执掌蔚宗、大长老巫文林,只是微微一愕,便仪态如常了,俨然甩手掌柜的态度。
而外围环席而坐的百余位修士,却忍不住窃窃私语。
这些人见决战提前到来,都是凝聚精神,打算看一出好戏。没想到却未能尽兴。
唯正殿之下、在蔚宗左侧下首处依次阵列的十余人,明显看出,似乎脸色微有变化。
银甲人甫一落地,蔚宗脸上挤出几分笑意,很是随意的发问道:“贤弟为何去而复返?”
大长老巫文林亦拱手致意。
银甲人并未答话,蔚宗自己已极为快速的接话道:“总之早已说定,此战出阵安排,进退之择,皆由贤弟自家做主,蔚某不会干涉。”
此话一出,银甲人这才言道:“他既要逞强,我岂能不顺遂其心愿?”
转首望了一眼左侧诸席,银甲人又淡淡的道:“诸位还在等候什么?请罢。”
原本颜色微变的十余人,此刻脸色愈发难看了。
这十余人皆是签下死契的双极殿长老。
敢于立下死契,自然不是无胆之辈。兼之其中的大多数原本就寿元无多,大浪淘沙,也是势所必然。
众长老先前人人皆有死志,何人出战,皆是抽签而定。待得前八人依次选定,剩余十六人劫后余生,心中总是有几分欢悦的。
可是在死活之间摇摆变化,最折磨人。
此时他们一口精气神略微松弛下来,以为终能侥幸全生,颐养天年,却再来一次反转。纵然是心性再佳之人,也要有所波动。
倒数第三席上,一位身披绿袍的中年人粗粗一拱手,有几分艰难的问道:“敢问……尚需几人?”
银甲人摆了摆手,似有积分不耐烦的言道:“本人若感胜机已至,自不会较尔等白白送命。”
巫文林见机,伸手示意。
旋即一位殿卫打扮的青年修者上前,手捧一只金壶。
此壶壶口虽然敞开,却暗藏一道精密禁制,阻绝窥探。
众长老也不再拖延,同时力凝指尖,相合丈许,轻轻点在金壶之上。
感触一生,立有十余枚指甲大小的铜球自壶口激射而出,各自弹到每一人掌心处,丝毫不差。
待铜球仿佛蜡封一般的奇异光华褪去。定睛一望,其余十一人掌心铜球尽是紫色;唯有一人手持一枚黑球。好巧不巧,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出演发问的这位绿袍长老。
既然落定,再拖搪突然惹人耻笑而已。这位绿袍长老立刻起身,冲众人环身一礼,微微叹息一声,便起遁光往中天去了。
银甲人目光却陡然锐利起来,仅仅跟随此人。
从登临战场,相互致意,调匀气息,全力出手……最终到殒命与归无咎之手,一切都摄入目中。
直到十余息后,银甲人口中吐出两个字:“继续”。
抽签,出战之次序,再重复一遍。
第二人。
第三人。
第四人。
待得第四人出战之后,众位长老早已放下了期冀活命的侥幸念头。
此时他们早已看清,其等虽说是贵为一门长老,但是在面临更高层次的博弈,也不过是一枚棋子。这位宗门柱石,是觉不介意用几条人命,去换两成决战胜算的。
但就在此时,银甲人却双眸一凝。
他辨认清楚:第四人殒命之后,归无咎调息以至二十息之上,再未恢复过来。
那手执金壶的殿卫,本已再度上前,执行第五轮、总计第十三轮抽签仪式。银甲人伸手止住,高声言道:“他的极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