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无咎暗暗点头。
巨擘大宗和各道名门之间,本就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能够上达天听,教尘海宗长老闻其声名,自然不是凡人。
龙方云闻言,向右手边席上一位青衫瘦面的长老使了个眼色。
此老长身而起,伸手作势。
画舫之中,除却正厅之外的位置,原本皆是以青幕遮挡。此时随着此人大手一挥,立时上来十二个侍从,将青幕依次揭开——露出玉案金盏,状极豪阔奢华的座席来。
众宾客望之甚喜,窃窃私语之声立刻浮起。
这湖面之中的宴席,固然情致甚佳。但是主人位居画舫之上,彼等却坐落于凉亭之中,两相隔阂,未免隐隐感到不谐。
因那画舫体型甚大,容纳数百上千人也不在话下,原本就当同居一舟饮宴才是。
可是再定睛一望,却觉出不对来。
画舫首尾,共出得八席,每席之中分明有六个座椅,如此便是四十八人。
可是今日之宾客,粗粗一望,至少也在百五十人以上。
龙方云见时机已至,口中喝道:“落!”
随着这一声响,画舫之上一块五六丈高的幕布,迅捷落下,形如屏风。此物原本是卷在画舫顶部的暗格中,掩藏的极好。此非道法之中的手段,纵然是凡人亦可为之;但是于此间施展,却恰到好处,又别有一番新奇之感。
幕布之上,每一个字皆有巴掌大小,构成一卷。
众宾客齐齐望来,才知其中所书,正是与九重山、双极殿二次争锋的章程。
一望之下,列位心中明悟——原来是败者下台、胜者守擂的擂争之法。
擂争之法,在两家势力的比斗中本也甚为常见,无有丝毫奇处。可是今日这擂争之法却稍微有些特别——因其规模实在甚巨。
寻常的擂争比试,双方少则五人,多则八人而已;再多了便觉累赘。
而这一回的擂争之比,星门与尘海宗一方各出百人。双极殿一方独立遣出二百人。总数竟达四百人之巨。
明月境上修,一道之中也未必能凑齐几个。如今四百人汇聚一堂,几乎是三大巨擘宗门麾下,有名有姓的高手一齐出阵,方才有此规模。
斗战规模到了百人以上,或是阵斗,或是乱战,才是正理。依次擂争轮流上场一一搏斗,将一方二百人尽数败阵才算成功,听上去委实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也不知是谁人异想天开,立下如此之章程。
卷末所书,便是赏赐之契。
一战未胜,尘海宗除却负责疗伤养命之用外,别无它赐。
若一胜一负,事后便得赐下一囊珍稀宝物。
若得两胜,可取十功;三胜;五十功;五胜;二百功。
倘有谁能够连胜十人,赏千功,爵禄同尘海宗长老。
连胜二十场,记万功,得长老名位,并命赐为一道之主。只需你在世之日,一道名门所出物产赋税尽归尔有,上宗丝毫不取。
望见此卷内容之后,在场宾客明显呈现两种气象。
一种是精神倍涨,欢喜昂扬,双目放光,可说是振奋已极;另外多半之人虽也甚是喜悦,但欢喜之中却带着几分疑惑。
无它,这是由于其等对尘海宗规制知之多少决定的。
若有大规模的外赐,各人所求不尽相同,若是一一考录所求,再计算价值论功行赏,势必极为繁琐。于是索性以本门考评的标尺——“记功”之数赐下。你有何所求,凭此功果自去本门府库兑换便是。灵活公正不说,大家亦能各取所需。
那些面有疑惑之人,明显是对尘海宗“记功”的价值不甚了了。
不过,交头接耳一阵之后,当消息尽数散布开来——尘海宗各部资深长老,年例也只得三至六功时——气氛陡然热烈起来,为尘海宗的豪迈手笔振奋不已。
见火候已然成熟,龙方云先冲归无咎欠身一笑,随即肃然起身,高声道:
“我尘海宗御下四十六道,诸位皆是其中的顶尖人物。只是名额所限,当有正选、候补之分。”
“尘海宗内,内堂长老、功行精湛之辈,共有五十二人。虽本门明月境上修总数不止此数,但余人各有所长,未必尽是擅长斗战之人。故而所出斗法者,也只得以五十二人为限了。不足之数,自然要仰仗列位。”
众宾客闻言皆恍然。画舫之上八席六座四十八位次,原来是此意。
归无咎也暗暗点头。
原本他疑心这所谓的“三宴并举”是否会过于支离琐碎。但是今日一看,不但程序甚为简易,而且环环相扣直入主题,且未有一丝支离破碎之感。可见武道之中的行事,别有一种干练明快。
那跛足长发修士高声道:“龙掌门之意,是要我等先斗上一场,三中选一,才得入了正席的资格?”
龙方云淡然一笑,道:“今日雅宴,何至于妄动刀兵?”
“诸位请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