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间识忆未全时,归无咎得知上玄宫恒霄宫主与青云门严承予之事,还道是恒霄宫主责其无礼,故意施以那等惩戒。
待归无咎通晓这方天地的掌故之后,才知并非如此。
武道之中,本是以“食”“色”二字为性命所依。故而擒获酋敌,自有相匹配的开销手段。
此间女修为数不多,且原本是男子附庸。若被捉到,依旧是沦为玩物的下场,只是变化了归属而已。至于男子,若非当场斩杀,多半是施以“上去舌,下去势”之刑,发为奴隶,分别对应“食”、“色”二字,教你再也享用不得。
平心而论,和仙道之中常见的剥皮抽筋、挫骨扬灰、炼魂夺魄的手段相较,此等刑法尚算不得严酷。只是辱人过甚。
归无咎喃喃道:“说不得便要入乡随俗了。”
高、矮二人吃了几个耳光,一时间头晕脑胀,数息之后才回过神来。恚怒之下,一左一右上前夹攻。
只是以归无咎如今的修为,纵是两位同等境界者也能轻易打发,更何况是道行逊于己者?这两人贸然出手,可谓蚍蜉撼树,甚不自量。
武道中的斗法,本是讲究拳拳到肉、近身搏杀。可是高、矮二人连与归无咎拳脚接触都无法做到,单单是归无咎举手抬足间引动的粘稠气息,便如捆仙锁一般将二人牢牢束缚住,丝毫动弹不得。
一息之下,高个修者胸口、矮个修者小腹,各中一击。
归无咎下手甚有分寸,这两击留了余力,并未教二人筋断骨折;只是一身工整之意被打散,二人稍一挪动便是蚁虫噬心般疼痛。情知双方差距极大,也只得绝了心思。
颇含玩味之意的看了两人一眼,归无咎喝道:“汝二人出言不逊,既犯下口业,自当还施己身。”
言罢把手一抖,名剑“山河万里”已执在掌中。
在此武域之中,“小苒依依”、“山河万里”皆不能动用剑术神通,似乎只是两柄铁疙瘩。不过高、矮二人,闻言辨貌,脸色均是一白。
归无咎说“入乡随俗”四字时,暗藏“真幻间”的虚实之辨,以跳出界外之人自居,高、矮二人兀自不解其微言妙义。但是“还施己身”四字总是能听懂的,又望见归无咎掌心长剑,岂能还不明白?
高个修者微微低头一望,只觉胯下一阵发凉。大声道:“我二人身上所藏九重山牌符,自能传递消息,须得瞒不过去。归掌门,你可要想仔细了。”
归无咎闻言,嗤笑一声。
这句话威胁不是威胁,求饶不是求饶。不伦不类,自相纠结,方寸已失。
他也不多话,只是不紧不慢的提剑上前。
矮个修者终于抵受不住,大叫一声,道:“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归掌门手下留情。”
归无咎喝道:“将尔等所知,尽数吐实,尚有一线机会。”
高、矮二人对视一眼,如释重负一般长出一口气,连声道:“不敢隐瞒,不敢隐瞒。”
归无咎微微一笑。
他却并未立刻发问,而是自纳物戒中取出四道牌符催动,立下一道隔绝声色嗅味的小禁阵。施法已讫,自矮个修者后颈处一把抓起,然后将其随手丢入禁阵牢笼之中。
高个修者见状一愕,旋即会意。
他虽然惯会拿腔作势、看菜下碟,但到底不是蠢人。自然明白,归无咎这是动用了分别拷问、校对口供之法。
果然,归无咎淡淡言道:“你可以说了。”
对方行事老练如此,高个修者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被击溃,只得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和盘托出。
原来,九重山之中,整理门风、御下较严一事固然有之,但却是针对宗门之内的管辖而言,与遥相统御的各道各宗并无关联。
事情的真正起因,是九重山门下新得了一位得力人物,号位“六牧岛主”,据说道行极为不凡。此人于宗门之内一应奇珍悉数不纳,唯愿收取几方地界物产。
门中欲加笼络,应其所请,将新取数道之地拨付于他治下,由他分润几成下宗所得。
只是裂土分疆之事说到底不合规矩,因此上不得台面,只在心照不宣中进行。具体的办法,无过于“颠覆”二字。将某一道中原先的首席去位,再扶植一家看得顺眼的羽翼傀儡。秩序颠倒之间,六牧岛主的势力自然便安插牢靠。
晋宁道中,却是六牧岛主新录入门下的弟子厉正诚出马,据说其与丹心派裘洪亭曾是旧识,因此扶植了这一家。
归无咎暗暗点头。
他行事缜密,虽然鉴颜辨色,料准了高个修者不敢撒谎。但还是将他投入禁阵之中,又将矮个修者取出,单独拷问一遍。
高个修者见此,心中庆幸,并未行险弄鬼。
半刻钟后,归无咎将禁阵解去。二人分别吐出供言,的确大差不差。
高、矮二人战战兢兢,小心查看归无咎面色变化,不知这位云峒掌门,是否是个言而守信之人。
归无咎大有深意的一笑,收了长剑,只道:“好自为之。”
言毕便洒脱转身,翩然而去。
一月后。
丹心派。
一片孤山湖泊之外,裘洪亭不紧不慢的来到近前。望着里许之外的水榭,却踟蹰止步,面色犹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