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又道:“过于信重‘九宫断界’之法,又是一大败因。”
“八大妖族之中,我族墨水泽地域之广,素称第一。其下尚有无穷密道、法阵勾连,纵然是人劫道尊,亦无法将其一举荡平。只是为‘九宫断界’之术所惑,将本族势力铸成‘宝山’,集中于十余万里方圆的核心地域,最终却教人一网打尽。”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若腾蛇一族果能圆满完成“九宫断界”,不至于被轻易破解。自古及今,腾蛇一族所搜集的“清浊玄象”遗蜕,其实并未达到九座,而是止步于八数。所缺的这一座密界用途,乃是腾蛇一族另以秘法弥补。此事经他亲自过目,许为天衣无缝,族主以下方才放心奉行。却不料凤凰一族有用双重九宫断界感应勾引的绝招,竟能破解此术。
这是他的一大失误,亦是隐痛。
腾惊彻底冷静下来,思索前后,言道:“眼下晚辈也唯有觅地潜修,以期成就妖王境后,能够为大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中年人却摇头道:“非也。你当往隐宗去。其等数家联合,势力非同小可。那里,会有你的位置。”
“眼下便有一个机会。圣教祖庭为张扬声势,将阴阳洞天开启,用作传递影像图形的所在。但如此一来,等若这处通道三年间人人皆可借用。我且为你施展秘术遮掩身形,然后将你送到长平界天的洞天入口,不过数日就能赶到。”
腾惊一怔。
既有妖祖支撑,岂非是独自行事较为便利?他功行虽不弱于申屠鸿、箴石等人,但无有族门支撑,等于是寄人篱下。到时候徒为驱从而不由自主,显然并非善策。
中年人知其心意,叹道:“若要恢复极盛时的修为,终究渺茫……就算侥幸能够做到,圣教真正镇压局面的二人亲自出手,我也难与之争锋。是以合力借力之举,势在必行。”
又道:“你不必妄自菲薄。若我腾蛇一族早出几个如你这般的人物,有怎会有倾覆之祸?”
这评价可谓极高,箴石也不由感到有几分惶恐,连连道:“晚辈不敢当。”
中年人截过话头,肃然道:“你当得起。”
“若是你能够早出生数千、上万载,我腾蛇一族势必能会不惜代价,将你推至妖祖之境。若到了这一步,以你之天资禀赋,足可混淆天机,掩藏住本族之机密。今日之祸,也不会发生。”
本次腾蛇一族的之覆灭,除却圣祖继位出现差池之外,另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腾蛇一族压轴手段的缺陷了。这一点圣教祖庭并未隐瞒,别家妖族事后亦能推演出来。
但是因为这是本族先辈的心血,作为后裔不愿直指其不足。是以腾惊才避而不谈。
中年人又自袖中取出一支青玉图卷,交到腾惊手中,肃然道:“此卷名为《三转四轮图》,乃是本族精研不知几千几万载的心血。你以此图为凭,投身隐宗一方,虽背后无有族门支撑,亦必受信重。”
“据闻凤凰一族推演玄数,见机之深,素在诸族之上。其所倚仗的,并非上界圣祖示谕,亦非驻世妖祖亲力亲为。究其原因,在于别家族中极为罕见的、如你这般资质者,在凤凰一族中却并不鲜见。若是修到妖王层次,再借用一门合力推演之法,目光所及,变能看得更远、更准,甚至在妖祖之上!”
“依此图卷所示,若有四位与你一般资质者同修其法,一起臻至妖王或天玄境之后,便有独到的演算之功,超迈人劫道尊。从此在算路推演、料敌机先上,再也不落下风。期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如今摆在明面上的,那里凫族箴石,便是一位和你资质相若之人。再寻两人,此法便得成立。”
“退一步说,纵然眼下只是元婴境界,若集齐四人,亦有从权之法。届时若有一位人劫道尊辅佐印证,从旁照料。同样能够将此术威力,展现十之八九。”
腾惊心中一动。若是能成为隐宗一方参与决策的核心人物,那的确是大有可为的。
想了一想,腾惊道:“大人若是与晚辈同去,想来分量更重。”
中年人道:“我若起大法力,必被圣教察知。经由阴阳洞天而行,你行之无碍,我却不能由此穿渡。约莫数百载后,你与隐宗一方互信无疑,届时你自然会知晓我存身之处,到时候或可借用隐宗地脉传送之法与你汇合。”
按照常理说,腾蛇一族妖祖既有把握掩藏住腾惊气息,使之穿渡阴阳洞天,他自己当更不在话下才是。
这其中的道理甚是玄妙。大体言之,是因为双方规模不同。一块巨石,若有千钧之重,纵然将其变化成一粒细沙,同样会有千钧之重。若是其重量在某种环境中时时称量,那自然就无所遁形。
腾惊此时面上再也不见一丝负面情绪,郑重言道:“腾惊定不辱使命。”
……
半始宗正殿。
“清浊玄象”现世,已是迫在眉睫。
归无咎稳居上座,荀申、马援、孔萱、陆乘文、申屠鸿、箴石及各家嫡传,一应在列。
但就在这兵锋所指之际,有一事等候归无咎决断。
分兵一事,本来已有定论——计较得失,还是维持事先安排便好。
赤魅族当代嫡传之中,其头面人物申屠鸿、宗政嗣固然较孔萱稍弱。但是其中坚人物却甚是雄厚,明显较孔雀一族孔郊、孔夏等人为优,潜力也大,规模亦有所胜过。其余四门之中最寄希望者,便是由赤魅族公冶洲等人承担。
但事到临头忽然生出变局。
里凫族箴石,在族中的地位几乎不亚于归无咎之于隐宗,最是族门厚望所寄。因他下场临战,里凫族加快进度,竟是将筹谋已久的一件异宝炼制出来,足可使他在实战之中手段极大增强,俨然可以独当一面。
如此布置,八局胜五,希望大增。
若是将箴石调拨至公冶洲这一行中,似乎希望更大。但如此一来箴石责任重大,抑且对方如何布阵,本无定数。万一圣教一方不与自己和秦梦霖争锋,而是使一个上驷对中驷的法子,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归无咎反复权衡之际,殿外秦梦霖清越之音忽然响起:“无咎。你有一位神交故友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