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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教祖庭三十六界天,元华界天西北边缘。
这里是圣教祖庭的势力极限之处,约莫介于“内荒”与“外荒”之间,尚未被彻底纳入神道体系之中,故紧邻着二三十个修道势力。
这数十家势力之中,以一家名为“孤追”的狼族为首,号称族中妖王境的存在竟不下十人。除了那些名动一界、位列流品的种族之外,放眼任一地域,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势力了。据说这一族之本相,六足狼身,善变善走,虽是狼族血裔,却无狼族惯有之凶戾,反而狡诈若狐,好化身行走人世。
等而次之的是两家早已败落的人道宗门,据说门派历史上也曾有天玄境存在,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果真如此,那也勉强可说是前古“道宗”、“隐宗”之遗泽了。
平原镇,清风客栈。
此时清风客栈的掌柜韦邵,面色甚是紧张,暗暗叫苦。
放眼望去,正殿之上,东北角落的一桌中,一个衣衫白净却身材魁梧、胡茬隐现的青年,身畔、桌上环绕酒坛数十只,意态癫狂,独自醉饮。周遭客人,都是战战兢兢、避之不及,余出两圈空地。
此集镇之上多半是修道人后裔,这位清风客栈掌柜,同样也有筑基层次的修为。
眼前这位令韦邵极为头痛的醉酒青年,不是旁人,正是“孤追”一族的第二嫡传,勒勃勃。
此人与其余孤追一族之人相似,最爱玩耍改头换面、游戏人间的把戏。醉游乡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既往遇见,若是有些眼色,招待的好,甚至轻易便可从他那里捞些好处。
勒勃勃是元婴境的高人,韦邵区区筑基修士,自然看不出其改头换面的神通法术。但是只可惜勒勃勃的神态、言语风格太过明显,一旦相熟了,轻易便可抓住破绽。
但凡事有利有弊。“孤追”一族平素虽甚好说话,但若是心意失衡,七情不守,那么其凶戾蛮横,反要较寻常狼族尤甚。眼前勒勃勃双目之中隐见血丝,浑浑噩噩,时而嘴角狰狞,显然是情形不妙。
也不知他遇见甚事,激发了自身心绪。
若是一位元婴境妖修大肆发作,杀人食人,皆是常事,不知要填进多少人命。
但无论是韦邵这位掌柜,还是贸然入店的客人,虽然心中如坐针毡,但是表面上却只得假作无事,至多座位上离得远些。却绝不可转身逃离。举动失措的后果,前鉴不远。
正在韦邵心中煎熬,求神拜佛,祈祷这瘟神赶紧离去之际,门前一阵恍惚。
又有一位客人进来。
这是一位身着粗布白衣的青年女子,看上去约莫二十多岁年纪,二尺长发束后,姿容明而不艳,与一切外人自成分界,仿佛一座神秀青山伫立远方。
这青年女子往勒勃勃处望了一眼,目中露出奇光。竟是缓步走进,直往那一桌的邻接一侧坐去。
韦邵心中哀叹,暗道这么一位气度非凡的女子,却不甚通晓人事。不由得微微闭上双目,似不忍见如此丽人,转眼间就要变成勒勃勃口中血食。
勒勃勃神智半昏半醒,见有人不告而近,果然大怒。
他反手一抓,五指隐现青芒长出尺许,便往那粗衣女子当胸抓去。
这一击若是抓实,便要将粗衣女子开膛破肚,直接即将心肝肠肺一股脑抓了出来下酒。
下一刻……
勒勃勃的身子,微微一顷,似乎并未坐稳一般。
而粗衣女子,依旧好端端的坐在近旁。
粗衣女子并未躲避。
勒勃勃也并未感受到对方修道中人的手段,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调用法力抵挡的阻力;至于碰撞反震,更是无从说起。好似自己狂怒之下的一抓,妖族本力之外铄,其兴也勃,其亡也忽,就那么极为诡异的消失了。
勒勃勃似乎陡然清醒了几分,目中之中红光渐渐退散,多出一丝茫然,一丝好奇。
但若存心去想,又觉得脑海之中一片空白,微微疼痛。
粗衣女子并不动怒,只微笑道:“如此浑厚根基,何至于道心失守?当中必有故事,不妨与我分享一二,可好?”
勒勃勃一愕,念及往事,更是心中一痛。旋即怒道:“我为何要说于你听?”
粗衣女子笑容愈发真诚,平静言道:“你也可以选择不说。不过,修道人一生道途,除却自己的努力之外,每一个微小的抉择,都会决定一人命运的走向。诚于本心,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她语言之中似有一阵阵玄之又玄的魔力,勒勃勃头脑忽觉一阵清灵,恍恍惚惚道:“好,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