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续续,和归无咎交过手的各家真传,已经有十五六位。
这十五六位隐宗真传,所仰赖的安身立命的神通体系,风格差异极大。
有变化之细腻更胜“磐石微尘法”“大清灵梭”两大神通的法门,也有执着于一击之力,比“雷音九响”更加偏激者。但是更多的神通路数,无非是在威能与变化之前作出权衡,走出一条最适合于自己的道路。
当然,这是归无咎看破浮华、高屋建瓴之论。在功行不足之人眼中看来,这些神通道术却炫目之极,极尽变幻,优劣处却莫衷一是。
但是无论如何是哪一种新奇手段,在归无咎手中都接不下半刻,就败下阵来。
单纯以精微变化为胜者,在归无咎手上几乎毫无还手之压力,似是完全被拖拽进一个前所未有的领域,被迅速压制。
似乎一堵原以为密不透风的墙壁,突然发现其实是一张漏洞百出的渔网。遭清水迎面一泼,立刻被渗透得无所遁形。只刹那之间的狼狈,就交出了主动。
而以力取胜者,在转圜变化的缝隙中,归无咎又总能准确的找到最佳的出手时机,在对方神通将成未成之际,击其中流,扼其枢机。
“论功行之高,范道友超过我一个大境界;但论功行之精,在下却超过范道友四个境界……”
以眼前之战况为印证,这一句话又重新在十一位离合境长老、旁观的数位悟性较强的真传弟子心中回荡不休。
原先,以为这不过是归无咎提振气势,摧垮范移星道心之言。但现在看来,其中却别有深意。
归无咎的功法,的确是达到了一种极为奇妙、前所未有的境界。其一身功行,从力量到精微的任何一个维度,都统摄为一个整体,化作一个圆满无暇、通透变化的极致。
换言之,归无咎的功行神通,似乎可以整合为一个有着明确边界的“实体”;而与他对敌之人,功行神通同样被简化为一个“实体”。
只要你的这个“实体”不能超越其上,那么无论你战法风格如何,驾驭何等绚烂奇妙的神通,归无咎均能如水之就下一般,找到最正确的应对策略,将你击败。
房磬奎、廖弋心潮起伏,似乎稍微能够理解归无咎立下这八字赌约的底气了。
此刻,又有数位真传弟子一一邀斗,只是结果都是注定的,无非一个“败”字。
甚至,由于希望渐渐渺茫的缘故,落败的速度愈来愈快。
又过了片刻,一个灰袍的长眉青年一个趔趄,跌倒在一旁。
天梁宗,羊舌基。
随着天梁宗羊舌基败阵,未曾下场的便只有一人:真武宗真传东门炙。
归无咎转过身来,锁定其方位。面向东门炙微微一笑,负手等候。
东门炙眸中光华闪动,似有心事。旋即往前踏出一步,步履竟是出奇的缓慢。
那二十余位真传弟子,呈一个扇形将归无咎围在当中。按理说相隔不过数里,两步遁光便可赶到。但这东门炙却慢慢悠悠的晃荡,足足用了半盏茶时间。
苍梧派弓尚小声嘀咕道:“人人都败了,无一例外。就算面上无光,也不差你一个。这真武宗真传,却是惫慗的紧。”
东门炙终于站在归无咎之前,慢悠悠地一拱手,出言发声也是一字一顿,似乎口吃。道:“归道友,幸会。在下真武宗……”
归无咎玩味一笑,突然抢先发动。竟不让东门炙将问候之言说完。
剑光一起璨若流星,直往东门炙眉心刺去。
东门炙施施然的态度倏尔烟消云散,身躯立刻僵住。竟然连任何反抗动作也并未做出,就这样认命似的立在原地。
而他双臂、双足、胸腹处,却突然有一道紫光崩散开来,化作细小杂乱的迷雾,翻滚不止。
刹那之后,剑光在他眉心处浮动,似乎一只小小的萤火虫。
东门炙长叹一声,道:“我输了。”音声中似乎有几分沮丧之意。
这一场比试可谓是玄之又玄,其余各家真传,均不解其奥。终于忍不住神意往来,交换意见。但是讨论之下,却依旧莫名其妙。
若非那一道道紫光崩散,这些人不免以为东门炙是自暴自弃,哗众取宠之徒;但是现在看来,他的确是暗中使用了什么了不得的手段,但依旧没有逃过归无咎的法眼。
东门炙其人,在二十余位真传中虽然功行不算最高,但是眼力却是第一流。若非当年入道之时行功不甚,以至于根基略有损伤,其实潜力不在晏含章、范移星之下。
他是少数几个看出几分玄妙之人。归无咎的修为已经臻至一聚敛归一奇妙境界。以自己的神通道行,入局光明正大的搏斗,没有丝毫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