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业,江东在诸葛瑾、步骘、潘濬三人努力下,已尽最大可能缩减常备兵员,将人力投入农耕。
冠军将军丁奉所部也不例外,就近屯种,恢复生产。
与执行屯种的各军一样,丁奉所部铠甲入库封藏,只留刀剑矛戟。
整个吴军已然尽数卸甲,失去铠甲护身的军队,即便发动叛乱,能轻易被甲兵冲溃、驱散。
不止是铠甲,就连弓弩也大批量入库封藏,各军只留少部分弓箭以抵御、围猎野兽。
午间,丁奉在田垄边休息时见相邻军屯区有人沿着田垄走来,都戴着斗笠,短衣,裤腿折在膝盖往上,小腿肚子满是泥浆,赤足裹一层灰白烂泥。
来者正是原卫将军,现在的大吴镇北将军、阳羡侯周魴。
他随意落座在田垄草丛,目光眺视远近:“丁将军,我闻魏军将发兵汝南,欲起倾国之兵收复青徐。”
丁奉眼睛转动:“从何处得知?”
“有人自江北来。”
周魴又压低声音:“今至尊为贼所困,待举国降汉,君与我,死无葬身之地也。”
闻言,丁奉默然不语。
周魴贴近丁奉一步:“今作乱者,徐州人也。”
丁奉皱眉,扭头转身,背对周魴。
周魴一愣,起身又挪到丁奉对面:“诸葛子瑜未叛,徐文向忠贞如故,叛臣乃张氏、滕氏、孙氏、二朱,余者涉事不深。今诸葛氏监掌武库,你我夺取宫门,迎至尊,使至尊亲诏诸葛氏,武库、羽林兵尽为我有,何愁大事不成?”
丁奉微微动容,欲言又止还是扭头过去,露着侧脸长叹一声。
周魴见状,复言:“今束手待亡,举大事亦亡,死国可乎?”
“唉……吏民无战心,亦不忍兵火屠戮无辜。”
丁奉眨着眼睛,迟疑不定:“今国势渐微,侥幸除贼,非仰魏人鼻息不可。届时我尚能存,深为子鱼将军忧虑。”
说到周魴心病上,救出来的孙权,如果魏人态度明确,或许会真的把自己送过去。
不仅刘备惦记自己,北方惦记自己小命的人也有很多。
但北方之人,岂有刘备权势高隆?
降汉,刘备要杀自己,说杀就能杀;可魏人那边想要自己的命,哪有那么轻松?
“迎出至尊,你我功高于国,魏人又需我军威胁汉军侧翼,必不敢造次。”
周魴口吻确信:“今刘备即将回归荆州,待那人顺江而下入驻建业,大事休矣!那人,眦睚必报,为邓辅、董重复仇,必诛连丁氏。”
丁奉扭头看了眼近处的弟弟,又移目在周魴脸上:“待我三思。”
“今事急矣,思则生变,变则生路断绝,宗族覆灭!”
周魴拱手:“还请承渊速断。”
“同谋何人?”
“目前止有吴奋,恐事泄,未曾联络众人。我以为承渊能做大事,故来讨论。若举事,其弟亦会率所部青巾军响应。”
吴奋,吴景的长子,长期担任吴郡都督,监察周边郡县,是孙权左膀右臂。
“既如此……愿听子鱼公调遣。”
丁奉郑重拱手,周魴喜出望外,又收敛眉宇喜色:“就在两三日之间。”
“善。”
丁奉应下,与周魴有约定了信使密语,起身目送周魴几人离去。
待周魴几个人消失在远处,丁奉才抬手摸下巴绒须,眼中满是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