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信不愿意交出北府兵,那朝廷只能拿走北府番号、编制;北府兵将以陈国兵的番号继续屯种在原地,甚至可能会追随田信去开发岭南。
所以北府兵暂时不需要动,唯一麻烦的是物力。
见讨论到交割物力,等待许久的吕乂见机开口:“殿下,陈公交割邓国封邑,可否补交麦城木坊、丹阳铁坊遗漏税金五亿八千万钱?”
五亿八千万,除以一百,就是五百八十万个直百钱。
现在要铸造这么直百钱,大概需要三万汉斤的铜。
捞不到这么多现成的直百钱,弄三万斤铜也不亏。
刘禅惊讶,第一次听闻这种事情:“税金?”
“正是,陈公麾下以物易物,逃避金市,令臣难堪由来已久。臣计算木坊、铁坊三年以来产量,不计关税,应有商税五亿八千万。”
吕乂说完额头贴在冰冷地板上,殿内落针可闻。
刘禅看着这个常年玩伴,又扭头为难询问:“孝先兄长如何看?”
“既要交割明白,这账算清楚也好。”
田信也回头看刘禅,理解他的为难,所以口吻平静:“不过税金有许多说法,可否容我详细说明白?”
刘禅赶紧回答:“正该如此,兄长明言。”
“是,想来殿下与朝中诸公也知民间缺乏钱币,升斗小民更是缺乏钱币。故我所卖器械,皆由郡县担保,使百姓服役折钱。百姓农闲时要服徭役,还要服我之工役,以役期冲抵钱币。”
“是故,我无钱,百姓也无钱,只有役期。”
田信余光察觉关羽的脸色黑了,也看到面前赵云脸上笑容僵了,田信对赵云露出个笑容:“例如织机一项,每台织机折算一户十年工役。每年工役除去徭役、农忙之余,约有六十天。”
“这前后才一年时间,如今交割物力,每户还欠我九年工役,合计五百四十天。今交割民户于朝廷,太子,这工役该由我征用,还是朝廷征用?”
刘禅沉默了,农闲时的工役,如果继续由田信控制,这些人跟陈国国民、田氏部曲没区别。
可如果由朝廷接手,那就要偿还折算为工役的钱。
此前百姓工役折钱抵充织机物价,虽然服役,可不管徭役还是工役,都是被官府组织起来在家乡附近工作,或者平整土地,或者进行水利工程,最终获益者依旧是当地百姓。
所以百姓乐于服役,乐于用工役折钱购买织机。
现在这个账目置换后,等于朝廷出钱买了织机,再由百姓向朝廷以工期折役的方式赊买织机。
可朝廷没钱,难道继续由田信控制这些赊买织机的民户?
再难道逼着百姓上缴织机、工具,把账目强行勾销……你敢逼迫百姓放弃财富机器,百姓就敢带着全家老小跟田信迁往南海。
乱世之中,农民有一种流民趋势,为了活命和更好生活,对故土并无太重的眷恋情节。
见刘禅不语,田信又看吕乂:“既然吕君算出五亿八千万,以三十税一来看,折算工役也就二十天。如今赊欠织机者一万五千户,交割于朝廷,每家尚欠五百四十天,减去朝廷税金折役二十天,应有五百二十天。”
说着田信侧头去问庞林:“士衡公,当时每日工役折钱几何?”
庞林不假思索:“当时我等要计较子钱利息,公上慷慨不与计较,故每日工役折钱二百。工役期间,公上提供食宿。”
“是啊,二百钱,两个直百钱罢了,加起来还不如一个蜀五铢重。”
田信见大殿里几百人静悄悄听自己算账,也感到荒唐:“仅木坊织机一项,就有一万五千户,五百二十天,二百钱,合计应是十五亿六千万钱。这是朝廷应偿还于我的,若不愿,可征收织机,销毁于市,就此了账。”
“另丹阳铁坊账目也需细细核算,吕君可愿再听?若不愿听,我也明言,前后朝廷应予我近四十亿钱。折合四千万个直百钱,也就二十余万斤铜。我也体谅吕君铸币工序繁复,不妨交割铜料,我也好铸造器械。”
关羽脸始终黑着,用看死人的眼神看吕乂,忽视王连的祈求目光。
话都已经说出口了,朝廷看着办吧,要么拿出四十亿钱,要么暂停改易。
整个荆州、湘州今岁的上计,撑死也就五十亿钱的预算,这钱是各种税租布帛、粮食折算来的总数据;其中粮食一项还要另算,因此真正受控的钱币……不到五亿。
至于岭南交州、广州,整个前汉、后汉,这片地方前前后后才缴过几个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