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兰不敢多做耽误,把他从前线调离,也无瓦解兵权的意思。
只要田信在,他不管在前线还是在别处,他无法越过田信指挥湘军、汉僮仆从军。
他一路北上要迫切将田信的真实意图回馈给关羽,零陵郡守真乡侯申仪,武陵郡守田纪也响应关羽号召,开始征发郡兵,征集大小船只。
只是零陵郡兵集结在郡城、湘关一带,武陵郡兵集结油江口一带,并未向江都集结。
待他来江都时,太子刘禅与朝廷大部分官吏、机构也陆续抵达江都。
江都城内街道上处处缟素,夏侯兰乘坐牛车途径时,听着街道两侧、远近的不时哭嚎,心绪无比沉重。
绝大多数水师战舰被焚毁,战略陷入劣势是一回事,因此阵亡的吏士抚恤、安抚工作更是一个非常沉重的问题。
这个问题不解决,是无法发动下一场战争的。
这种战争创伤需要时间来休缓,还需要用物资进行实质的补助。
明年的北伐战争,已经缺乏施展的余地。
“自建安十九年以来,荆州无岁不战,许多吏士终年漂泊在外,难与家小团聚。吏士哀怨、家属忧苦,以至于士户生计趋于潦倒。”
迎接夏侯兰的裴俊同车而行,语气低沉:“各郡虽组织寡妇与鳏夫成婚重组门户,但成效见微。民间已有轻鄙士户之心,不愿嫁女于士户,亦不愿娶纳士户之女。士户自多不满,有意废士户,推广府兵之制。”
许多士户的悲惨生活无法用言语来描述,当众讲述……是一种对朝廷的不尊重。
战争、胜利、缴获、低伤亡,是荆州士户连续征战七八年的根本原因所在。
这次巨大的伤亡已经打破这种相对良性的循环,太多的问题爆发出来。
一个根本问题也就此爆发出来,除了北府兵外,各部汉军的吏士几乎都有完整的家庭。
现在除了军事问题要解决,还要解决阵亡吏士家属的诉求。
这种诉求自有其正当性和必要,可跟汉末以来的持续战争环境有所脱节。
裴俊没有细说什么,只是让夏侯兰明白,现在最重要的已经不是军事,而是安抚、回馈士户的不满情绪和利益诉求。
按着规矩,夏侯兰先在馆舍内洗澡,更换崭新赤袍,前往大将军幕府报到,等待关羽接见,询问南方之事。
大将军幕府修在旧城,与简陋的江都皇宫一样简陋,江都皇宫也有北宫、南宫之分。
士户改革是关系朝廷根本的大事,根本不是江都朝廷、刘禅、关羽能决定的,这个问题要上报成都,由刘备裁定。
如果是益州的士户阵亡三万人……即便家属有所诉求,也能压制住。
可荆州的士户不同,刘备入蜀的主力来自这批士户,关羽麾下主力来自这批士户。
为大汉南征北战近十年,这批士户里成长起来许多中级军吏,而且又都安置在江都城内,他们反馈的任何情绪,都能直接、明白的传达给江都朝廷。
同时这些士户生活在江都城里见惯了大都市的风物,思想自然跟其他地方的士户不同。
他们有太多的想法,而僵化、死板的士户体制在他们眼中也到了更改的时刻。
比如士户住在城里,为了限制士户,只能从事手工业,无法参与商业运营;而江都商业日益繁华,带动物价上涨,士户又无土地耕种,自己无法生产粮食。
结果导致一个可悲的现象,士兵在外征战带来的赏赐、缴获,竟然无法满足家庭的日常开支!
这还是士户进行手工作业能勉强换取酬劳的情况之下……这也不能怪李严,士户是大汉根本,这就不是李严敢管的。
你优化士户的生活待遇,那你一个邀买军心的嫌疑是妥妥的;你若苛刻对待……所以李严根本就不能管士户的生活诉求。
士户人身流动又受到限制,连去麦城打工,或出城当雇工,都有各种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