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前半夜月晕五彩,后半夜东风渐起,黑云遮蔽星月。
江夏城,丁奉探头眺望城外汉军营垒,汉军营垒中在西边举水对岸,彼此相距二十余里,这里只能看到寥寥无几的光辉,仿佛是不远处的萤火虫。
那座是汉左军前锋营垒,是一座前哨营,只为盯住江夏守军动向。
丁奉与关平同龄,眉目中满是疲惫,更有一股锐意。
汉军如虎,岂会正视一群败犬、狐狸的诉求?
如此浅显的道理不需要细述,唯有崩掉汉军的牙,才能让汉军认清楚现实。
现实是什么?
不管汉帝国内部发生了什么,总之最现实的一点就摆在面前:田信去了交广二州!
刘备带着中军、后军回到益州,伺机进取关陇;关羽居中调度留守荆州……这是给关平练手的一战。
自己这些人只是陪衬……可这种命运绝非自己能接受的。
宁肯死在冲锋的道路上,也不能屈膝求活,让汉军践踏自己的肩背、头颅!
丁奉看一眼留守城头的弟弟,转身从甬道下楼,城门内侧已站满选拔出来的勇士,也只有八百人,都身穿单衣,挽盾持刀。
他们都口中衔枚,十几束火把照耀下,丁奉也将身上的铠甲退下,丢弃在边上一声闷响,身后接住亲兵递来的刀盾,用一种跃跃欲试的目光扫视这些突击勇士。
“出城!”
只是简单一句话,城门被绞索拉扯,渐渐开启。
东风顺着城门甬道吹刮,甬道两侧甲士握持的火把几乎快要被强劲的风吹灭。
丁奉在前而行,众人紧随,风力推着他们肩背,仿佛在督促、激励他们快速向西抵达战场。
这八百人之后,跟着的两千余人,都背负晒干的芦苇捆。
因为这场强劲东风,背负芦苇捆的军士仿佛水上张帆的船一样。
不止是这里,江边风力更为强劲。孙权行军半途不得不舍弃龙舟巨舰,此刻改乘三牙战舰登上天兴洲,故地重游,似乎在风声中能听到老将韩当、族兄孙谦、同学朱然、胡综的竭力呼唤。
东风强劲,孙权背后大红披风紧贴身上,被风推着,他朝沙洲洲首走去,那里一座施工到一半的阁楼正被前锋军士打扫。
吴兴亭牌匾依旧悬挂在那里,只是被汉军取下,颠倒后重新挂了上去。
孙权来此,见边上立着一座石碑,石碑上刻着大字:“汉讨逆臣孙权,斩首七万于此。”
深吸一口气,孙权伸手拔出辟邪剑,浑身气的发抖。
厉目,语气渐高:“天若助我,当裂此碑!”
双手握剑,意念精神合一,扭腰蓄力,一击横斩!
只听铿锵一声,石碑上下分裂,上半部自三分之二处跌落。
周围亲随无不惊异,纷纷亢奋起来,机敏的当即跪拜,呼喝万岁万胜之声。
呼声、风声交叠,孙权意气风发,略有手抖可能是激动,第一次收剑入鞘没能插入,第二次还是如此,又深吸一口气,左手拇指稳住剑尖,才轻轻将辟邪剑插回鞘中。
他转身,背后鲜红披风被风吹的扬起,有些勒脖子,胡须也被吹歪,还有些睁不开眼:“传令三军,不破西虏,孤唯死而已!”
左右亲随自然会意,传令途中,更要将这起象征天意的吉兆宣告前线各军!
也要让各军将士明白,孙权都生出了死战之心,谁若主动后撤保留实力……逮住绝不会轻饶。
起码孙权死前,能带走这些人!
水师前部都督朱桓如今待在一座三牙战舰里,他抬手紧握着护栏,夜中风大浪急,大小舟船摇摆幅度颇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