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夜风吹刮,田信起身回温暖长屋,空阔长屋里点了两排油灯。
自己研墨,提笔在白纸上写下一个‘魔’字。
拿起这张纸来到一侧武器室,将字贴在红漆镜甲胸前,田信从架子上拔出白虹剑,踏前挥剑毫无声响,白纸一分为二,下半截飘落在地。
再伸手摸镜甲胸前光滑红漆,只有细细一道斩痕落在镜甲表面的光洁漆层。
如果可以,真想像短笛大魔王那样,把时刻忍不住想作恶的恶念扣出去,做一个纯粹的,热爱生活的人。
隐居,把自己藏起来,自食其力,感受生活的艰难,或许就能唤起对人的爱护之心。
自己终究是城市温室里成长、定型的小白,在这尸山血海里滚了几次,已经染得内外黑红。
只有梦中,只有独处时,才知道自己原来有多么的白。
白虹剑塞回鞘中,田信又拿起新锻造的钢弓来到门前,门扇拉开小半,任由冰冷空气吹在脸上,钢弓横在膝上,保持跪坐姿态半睡半清醒为自己守夜。
洛阳,平原侯曹叡从噩梦中惊醒,虞夫人也跟着起身,缩在床榻用一双明亮眼神盯着曹叡背影,以及油灯照耀下依旧面有光彩的俊秀白皙侧脸。
曹操子孙两代人中,曹叡之俊秀冠绝诸人。
没办法,曹操本人基础太差了,甄姬本人又太强了,导致曹叡、曹绫兄妹与曹家人在相貌方面反差极大。
虞夫人不敢问,甚至不敢拿起外袍递给曹叡。
曹叡渐渐回神,目中惊恐挥之不去。
梦中妹妹郁郁而亡,癫狂的父亲拔剑乱砍,河东的匈奴人举着汉军战旗杀入洛阳,贵戚向南跑,血水染红了伊水。
他后退几步坐回床榻,这时候虞夫人递来布巾,曹叡擦汗时,虞夫人才体贴拿起薄被搭在曹叡两肩,让他感受到久违温暖。
曹叡将虞夫人揽入怀中,缓缓说:“梦见刘封杀至荥阳,大司马提兵驻屯虎牢相持。朝廷征匈奴助战,不想匈奴叛乱自孟津渡河,洛都空虚为匈奴所戮。”
“夫君,噩梦呈吉,好事不远矣。”
虞夫人轻声安慰,又笑说:“匈奴无船,难不成大河结冰,会助匈奴渡河?”
“是呀,噩梦而已。”
曹叡说着闭上眼睛,思索她所谓的好事,哪里还能有什么好事。
自己本是齐公,随着母亲突然被赐死,降为平原侯;曹礼又被封为秦公,皇帝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
除了曹爽那个傻子经常来找自己玩耍外,还有何人敢与自己走动?
何晏不来了,秦朗也不来了,夏侯玄等人更是不见身影。
担忧小妹,可自己又不便出入禁中,曹叡扭头嘱咐:“待天明,前去拜访夏侯伯仁二女,请托她二人入宫探望阿绫。”
宫城,一轮明月悬空挥洒清辉。
曹绫披戴皮氅,臃肿的皮氅挂在身上反倒显得身体单薄。
天下形势不断恶化,直接由曹丕的脾气得到体现。
曹丕发脾气归发脾气,有一点很清楚,劣势的时候,自己的军事水准最好不要说话,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办。
可现在已经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什么都要靠曹真。
短期内无事,时间长了肯定会出事情,何况汉军早晚会走陈仓道,必须有个重量级将军坐镇雍凉。
这种重要职责,最适合、唯一的接替人是夏侯尚,夏侯尚与妻子的感情已经破裂,与曹真形成实质对立。
放夏侯尚去雍凉,曹丕是真放心。
可夏侯尚心如死灰,守着坟墓整日研究死人剑、活人剑,根本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不做一点反应。
怎么才能激活夏侯尚的斗志?
结亲,这是唯一办法。
事情就这么自然而然摆在曹绫面前,身为唯一的公主,要么她嫁给夏侯玄;再要么让秦公曹礼娶夏侯徽……这样的话,木已成舟,那曾经的齐公曹叡就要倒霉,要消失。
可能是长久的虚弱,随着一阵突然的晕眩,曹绫眼前一黑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