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姬转身,手掌落在田信胸腹,摸着伤疤。
“在想律法与孝道。”
田信语气低缓,一边想着一边说:“以秦法来说,禁绝私斗,不拘父、子皆是秦之国人,只是编在一户,兵役、徭役各受差遣,律法具体到个人;私斗有罪,父子互殴,同罚。至汉以来经学兴盛,一户父子虽为汉之百姓,然父以不孝杀子,罪小不可查。”
本要埋怨一回来开口闭口不离父子之杀,关姬瞬间清醒,翻身而起披上外衣,盯着田信不发一言。
“今我家已贵不可言,家事便是国事。”
田信露出笑容:“我所虑所思是寻常士民之家,汉庭弘扬孝道,根本用意为何。应该是以父生子,父壮养幼子,子壮养老父,如此父父子子子子孙孙袭承万年。而幼子、老人不会作乱,青壮年却会。”
“以青年养子,使壮年赡养老父,皆奔波生计,无力作乱,亦无思乱之心。弘扬孝道以来,老父无力谋生,皆赖诸子赡养。若诸子不肯,只好以孝道惩治。”
关姬领悟话里的意思,还是怀疑田信的心思,狐疑打量:“孝乃美德,以孝治国,本朝大政也。此人与禽兽之别,诸夏与夷狄之别也。”
孝能承上启下,使老幼有所养,维持社会秩序。
孝道之下,老人自能约束青壮年的冒险、拼搏一场富贵的冲动性;等青壮年老了,又会约束自己的孩子。
如果没有其他因素影响,一个孝字,就能维持朝野的基本秩序。
再大的帝国,基本单位是户,孝道的存在,使得每一户的家长都有了惩治、训诫子嗣的权威。
除非老人带头造反,否则青壮年被家里老人约束着,是不会轻易作乱的。
见关姬疑神疑鬼的模样,田信呵呵做笑:“今为人父,此前不曾想的事情也就往深的想了想。”
关姬给他一个白眼,问:“夫君在外时,可想好孩儿乳名?”
这是个婴幼儿夭折率极高的时代,按照规矩,八岁以下的孩童夭折不需要举行葬礼,甚至连个正经的名字都不会有。
讲究一点的体面人家还会给夭折的孩子配一对**,纯粹留一个念想。
孩子的乳名不难,刘备、关羽、祖父田维都想插一手,在孩子身上留下烙印。
田信偷懒,说:“本想引借兄长之名,不知兄长是否同意。”
关姬掐一把田信手臂皮肉,转着眼珠跃跃欲试:“这成何体统?世上哪有甥舅同名的?”
“此两家和睦亲爱之举,有何不可?等今后小妹出嫁,我这名也能送给小外甥。”
何况只是乳名,没给儿子弄个‘吉利’、‘阿牛’、‘佑汉’这样的乳名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儿子么,孝道之下,可比蒙多好玩多了。
两个人说干就干,一个加水研墨细细研磨,一个捉笔勾画势大力沉,很快就给关平写好一封信。
平本来就是一个好字,以关姬的学识,也的确想不到比平、兴、信更好的字。
整个冬季不适合关姬出游拜访,等到春耕天气转暖后,田信才准备带着关姬前去襄阳、江都拜谒关平、关羽,走动一下各方面的关系。
湘州的黄权也不能落下,开春时见一面是巩固友谊;毕竟入夏前就要去湘州征集五溪蛮训练新军。
公事前拜访是友谊,公事时再拜访,就少了亲近。
黄权不仅仅是湘州刺史,还是光禄勋,名义上是此时大汉郎官的最高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