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笑抬手指了指天,道:“你看,午时都过了,我刚从刑场回来……”
柳如是只觉一片茫然。
她做梦也没想到是这样,一代文宗啊,她相公是一代文宗啊,就这样说杀就杀了?
她苍白的嘴唇抖了抖,想说些什么,一阵眩晕感传来,又晕了过去。
这一次也不知晕了多久,她似乎作了一个很长的梦。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梦。
她既没梦到钱谦益,也没梦到陈惟中,却梦到她在降云楼招待王笑。
谈论的是诗词。
她心想自己真的很敬仰王笑,敬仰他的才华,她虽从未说过,但早就认为王笑才是超过钱谦益与陈惟中的当代第一词坛大家。
她还敬仰他的英雄气。
“我若生为男儿,想活成晋王这样的人,文能烁古震今,武能戡乱定兴……”
“我也很欣赏河东君的才华与抱负……”
梦里,柳如是忽觉有些欣慰。
她很清楚,自己不像顾横波那样听说过王笑就爱慕他,但自己真的很敬仰他,无关于男女之情,她真的很想得到他的认可。
然而,她睁开眼,才发现这只是一场梦。
柳如是长叹了一声。
她终于见到了王笑,匆匆一面,却不是心中幻想的那样相互激赏。
他看不到她的才华、抱负,开口只有一句话,告诉她,他杀了她的相公……
这一次醒了之后,柳如是平静了下来。
她再次求见王笑,王笑也答应见她。
王笑还安排人把钱谦益的尸首缝好、帮柳如是办丧事,还找了个大夫替她看病。
他做这些,是出于私谊。
他把柳如是当作是顾横波的朋友。
而安排完这一切,他想了想,叹息道:“我做事的本意是让世人过得比原来更好。但这次的事,你得到了一个更坏的命运,对此我很抱歉……”
柳如是不懂这句话是何意,什么叫更坏的命运?
另外,她依然没得到期望中王笑对她才华的赞赏。
她把钱谦益的尸体带了回去,为他治丧,头七之后,将他安葬在玄武湖畔的九华山。
这天安葬完钱谦益,她往回走的时候,再次路过了钱府。
只见正有人在门口挂牌匾,上面写着“南京女子大学堂”。
柳如是一愣,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她站在钱府外面看了很久,看到“绛云楼”的牌匾被拿了出来,有人搬了“阅书楼”的牌匾进去。
远处有人带着一群牵着小女孩的百姓过来喊道:“看,官府不会骗你们的,女娃子也能读书识字,以后出来当官做事都可以,像山东那边一样……”
“送女娃读书,真能发那个补助吗?”
“骗人的吧?”有人应道。
这些百姓依旧是不情不愿的样子,仿佛是被官府连哄带逼来的……
柳如是恍惚中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也在妈妈的逼迫下读书。
但那时她读书,从来不是为了做什么事,只是为了取悦那些高门才子而已……
“嘭!”
一声大响。
有人把钱谦益那块“探花及第”的牌坊重重摔在地上,轰然砸成碎片。
那里挂上了一个新的牌匾,上面写着“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