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五月上旬,一辆马车从草木部落南下,抵达浣衣河一处渡口。
“少主,到了。”老车夫停下车,吆喝一声。
渡口名蒹葭渡,因为帝女坟得名。当年华胥帝女少师蒹葭南下百里迎接子兰,遇害而死,埋葬于此。
帝女坟旁还有一座坟,叫公主坟,埋葬着代少师蒹葭南下和亲的乐官子竹。
当然,那位乐官子竹非但没死,还在西陲有虞部落大放异彩,消息传回华胥,谈不上轩然大波,多少还是让不少人喟然唏嘘。
子修从车上下来,对同行的鱼书说道:“每年春临节前我返回华胥,总要来这里拜祭娘亲,另外,子兰也嘱咐我拜祭一下公主坟。我想着子竹也是我姑姑,是该祭拜。直到那边你爹娘来华胥寻亲,我才知道姑姑尚存于世。可之后每年,我还说要拜祭公主坟,大概是习惯了,人嘛,想改变总要花点时间。”
鱼书叹息一声,没接话。
子修从车上抱着一卷竹简,上前带路,鱼书和老车夫跟在身后。
蒹葭渡有几间华胥样式的鱼棚,一间鱼棚前有位老渔夫,正坐在河畔垂钓,大概是怕人惊吓到鱼,抬手放在嘴边作嘘声状。
子修轻手轻脚过去,朝鱼篓里望一眼,有尾鳜鱼,朝老渔夫善意一笑,没说话。
老渔夫瞪子修一眼,无礼打翻两卷竹简,怒道:“滚。”
子修皱眉,好大的脾气,以他往常性子,以理服人也好,以力服人也罢,好歹也要让这老渔夫低头认错。不过经历塞北逐杀一事,子修心态发生了微妙变化。重来一次他照样会杀死云上鹰,也不会放过云歌,但他始终没有勇气去面对云朵。
那个天真的姑娘,载着哥哥尸体离去时不忘放下一包药。
子修无心与老渔夫计较,只当是一个穷困潦倒又脾气火爆的糟老头,正要弯腰去捡竹简,老渔夫又一脚踩在竹简上。
子修略微愠怒,笑问道:“老人家,你认得我是谁不?”
“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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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草包帝子,一月前射杀云上鹰,谁人不知?”老渔夫端详子修一眼,又评价道,“当然,谁都知道出力的或许是别人,功劳算在帝子头上,一贯作风,不足为奇。”
“老人家怎么称呼?我也觉得,咱华胥是虚伪得很,尤其是史书记载,无一不是歌功颂德。”子修微微诧异,虽说自己在华胥人眼里就是个草包,噱头还是足够让不少人巴结,如老渔夫一般诚实的人可不多,敢骂他草包帝子的……就算骂也在心里骂,谁当真敢揭短啊?
“叫老夫渔父就好,”老渔夫松开脚,弯腰捡起一册竹简,问道,“草包帝子这是知道不能加冕,早早另谋出路?”
“是啊,”子修朗笑一声,承认道,“混吃等死的草包,虽说家里良田千顷,吃喝不愁,总得找点挥霍光阴的玩头。”
渔父装模作样翻看竹简,他未必识字,眉头紧锁,子修笑道:“来,渔父,我给你念。”
“老夫认得字。”渔父还逞强,翻完一册,又做讨要状。
鱼书朝子修递眼色,见子修不理会,还把竹简递给渔父,一把截住。
“咋了,小丫头,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还不准看了?”渔父伸手去强取竹简,却被鱼书抱在怀里,他缩回手,朝鱼书善意一笑,道,“当年我女儿,也像你这么大。”
子修向渔父介绍道:“我妹妹,也姓鱼。”
“我姓南宫,才和他没关系,”鱼书忿忿不平,一一捡起地上竹简,一脸戒备,伸手做讨要状,“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