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走在前面的中年儒生面不改色,脚步四平八稳迈向前方。
黄角低声问道:“前方可有伏兵?”
副将摇头道:“斥候回报,前方道路一览无余,没有藏兵。”
黄角挥手道:“退下吧。”
副将应声离开。
身后脚步声不绝于耳,万余人依旧在这密林之中向广静城挺近。
先前那位前来问询的副将姓许,孤身一人跟随了黄角十年有余,算是半个大梁旧臣。新汉之后与黄角二人归顺朝廷,在这交州落地生根,在那濮常城的城尉府中谋了个文事闲差,独自一人倒是过得清闲。这许多年来相安无事,直到兵变前夕,自打归顺新汉后便向来安分守己的黄角连夜找上许副将商议复国一事,当即将后者唬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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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国?大梁被灭十年,如何复国?谋逆的大罪,许副将岂能不细细思量其中轻重?
黄角自此之后旁敲侧击了半月有余,更是将举事后的万般安排做到了细致入微,算是水滴石穿逐渐打消许副将的心中顾虑,于是后者不知何时在酒后一咬牙便与黄角击臂应下此事。起事那日黄角自封了个复梁将军,许副将也就顺理成章成了黄角身边的亲信副手。
这几月来黄角连连败退,直至太楼山中,算是兵败如山倒,已是走到穷途末路之时。许副将纵使想清楚了这其中的万般道理,却实在想不通那最后一层:当初黄角为何要反?
直至今日,一众叛军收到广静城的降书,更是有晋王刘晖在军中为质,想来是时来运转,在入城之后便能见得月明,可事到临头万余大军越发接近那广静城许副将心中越是觉得不安。跟在黄角身后,许副将最终还是按耐住最后的心思,没有多想多说。
兵临城下,大军压城,距离那城门不过百步之遥。黄角抬头,只见广静城城门紧闭,城头上偃旗息鼓,不见一兵一卒。
黄角心中起疑,正欲开口,刘晖却是率先说道:“黄将军静待片刻。”
话音未落,只听得远方大地隐隐轰鸣,一阵擂鼓般的声音渐响渐近。黄角身下的黑马打了一个响鼻,似是察觉到危险,前蹄在路上不安地原地踏着。
黄角面色凝重看向远方,却只见得一面厚重的城墙横立阵前。
三息之后,一银甲白马自广静城侧墙转出,为首那人手持白缨点钢枪,身后千余骑兵皆着银甲,如风雪一般自那山下冲刷而上,足足三千骑兵竟是在这山林之中奔走如飞,如若银白洪流。
黄角大惊,骑兵自山下而来如何来得这般威势?
两军相距百步之时,为首那名小将军身边一人于马上直起腰身,弯弓搭箭,一箭如流星飞出,直取黄角身边一位步卒性命,随即千百箭矢飞来,由于周遭树木尽毁,万余士兵避无可避,在这箭雨之下死伤无数。
林思柳帅军自那定军山上直冲而下,三千骑兵携卷风雷之势杀到广静城外,势如破竹。抛却地形因素,骑兵对敌本就强于步卒,以马代步冲阵,威势犹胜江河倾城。然而交州多密林,对骑兵起势有天然的阻碍,纵使北族铁骑来此面对这崇山峻岭也是束手无策,林思柳自知兵力不胜,若是强行守城一来不得骑兵之势,二来地处山脚无地利之优,索性于那定军山上扎营驻军,既可隐匿行踪,又取高处冲阵之势。下山之时,三军列阵如狼似虎,抢得先机。两军尚未短兵相接,少年将军身后三千骑兵已然侧目。
少年将才,这般如是。
只见那位于两军阵前的中年儒生见此一笑,脸上苍白更甚。
一道白刃猛地自其胸前穿出,刘晖当即喷出一口鲜血。
“晋王殿下舍生取义,黄某人佩服之至。”
黄角声音嘶哑,语气视死如归。
刘晖背对着将军,脸上终于涌上一丝绯色,含血而笑道:“你我二人不过互相成全,如此这般,岂不皆大欢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