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走进书房:“老爷,蒯大人看您来了。”
“蒯祥?快快有请!”
片刻后,蒯祥走进书房,手里提着慰问品。
李贤忙说:“蒯大人请坐,李贤有伤在身,就不起来了。”
“李公尽管靠着。蒯某不是外人,我们不必拘礼。”蒯祥把慰问品放在案子上,坐下。
仆人上茶,退下。
李贤道:“李贤要向蒯大人道喜!”
“喜从何来?”蒯祥诧异。
“听说圣上已经下旨,追赠蒯大人的祖父蒯明思为嘉议大夫,祖母顾氏为淑人。”
“哦,这事啊,”蒯祥道。“不好意思,无功受禄了。”
“哪里,恩泽官员祖先是我朝惯例,这也说明圣上对蒯大人功劳的认可。”
“谢谢李公!”一向低调的蒯祥不想多谈皇帝对自己的恩宠,他将话题岔开。“李公的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再过几日就能上朝了。”
蒯祥道:“三年前蒯某曾冒昧来府,向李公请教营救犬子的办法。李公分析石曹,分析得丝丝入扣。那时蒯某便知,灭石曹重振朝纲者,非李公莫属。今日群丑果然皆被扫荡。平定石曹之乱,全仗李公运筹帷幄,李公功莫大焉!”
李贤道:“蒯大人这番话让李某汗颜了。李某手无缚鸡之力,你看看,这回还险些被曹钦砍死。平定曹逆,凭的是群策群力。孙镗大人、赵/荣大人、马昂大人、孙继宗大人、马亮将军,都功不可没,还有死节的寇深大人、吴瑾大人、逯杲大人、怀宁侯的二公子孙軏,以及受伤的刘安大人。令郎蒯钢,蒯义,也都英勇杀敌,后生可畏啊!”
“圣上对立功者给予了封赏,作乱者也全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真的个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啊!”蒯祥感慨道。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曹逆吉祥一手遮天,终于也有今日!”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蒯祥道。“曹逆灭门,当年陷害于大人的那帮人,事实证明全都是祸国殃民的奸贼。如今朝廷又将于大人的养子于康释回,蒯某想问问李公,于大人的案子有可能翻过来吗?”
“难。”李贤实话实说。
“难在何处?”
“诛杀于大人,乃当今圣上御准了的。皇帝金口玉言,即使办错了,他也不能承认,只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
“莫非于大人就这么一直冤屈下去不成?天理何在!”蒯祥不甘。
“公道自在人心。于大人是英雄,是忠臣,天下皆知。不过,让朝廷昭雪,恐怕尚需时日。”
蒯祥叹了口气。
李贤问:“蒯大人为何对此事如此耿耿于怀呢?白的黑不了,黑的也白不成。让时间去证明这一切不是更好吗?”
蒯祥道:“蒯某与于大人早年相识,两下里的情谊,李公想必是知晓的。”
李贤点点头,又问:“还有别的原因吧?”
蒯祥道:“实不相瞒,于冕夫妇龙门戍边后,他们的两个女儿一直由蒯家照料。”
“李某有所耳闻。”
“其中的长女采薇现今已过十八,到了出阁的年纪。想给她找个婆家吧,好人家难觅。纵观当朝的这些官宦,囿于自家前程,谁敢给儿子讨一个罪臣家的闺女做媳妇?”
正说着,一个年轻书生走进书房。
李贤招呼:“克勤,过来见过你蒯伯伯!”
年轻人上前向蒯祥施礼:“晚辈程敏政,字克勤,见过蒯大人!蒯大人巧鲁班的名字晚辈早已如雷贯耳,今日终于得见真容,幸甚,幸甚!”
李贤向蒯祥介绍:“克勤是南京太仆少卿程信的公子,十岁时就以‘神童’被荐入朝,入翰林院就读。”
“幸会幸会!”蒯祥道。“程公子请坐!令尊在北/京做吏科给事中时我们就熟识。正统十四年北/京保卫战,令尊在西直门城楼督战,一丝不苟执行于大人将令,竟然拒绝给体力不支的孙镗将军开城门,板起面孔击鼓助战,孙将军只好重新杀入敌阵。若不是我们民军和后续人马及时赶到,孙将军那次怕是就真回不来了,如今哪里还会有机会立下平定曹逆叛乱的首功呢?”
三人皆大笑。
“家父就是这样,较真,迂腐。”程敏政道。
蒯祥道:“迂腐好啊!蒯某以为,朝廷缺的就是令尊这种一根筋按规矩办事的循吏。反观那些精明的大臣,坏就坏在过于圆滑,太善变通。说到底,是没有担当。比如此次平乱中的太平侯张瑾,硬是不肯出来助战,躲在家里当缩头乌龟。为此,圣上对他颇有微词。”
程敏政道:“是啊,致使吴瑾孤掌难鸣,白白搭上了一条性命。”
李贤道:“蒯大人还不知道吧,克勤是我家的毛脚女婿,从小就与我家莹儿定下了娃娃亲。”
“好啊,程公子少年英俊,必定前程无量!”蒯祥夸赞。
程敏政忙说:“不敢不敢,蒯伯伯谬赞了!”
李贤道:“克勤,方才我与你蒯伯伯在说于少保的孙女,于采薇,她已近桃李年华,尚未谈婚论嫁。你们读书的学友中可有合适的青年才俊,你帮助穿针引线,引见引见?”
“有啊!”程敏政道。“晚辈有个朋友,叫张晟,国子监监生,出身书香门第,相貌堂堂,学问好,人品也正。依晚辈看,此人做于家的东床快婿,再合适不过。”
“哦?”蒯祥来了兴趣。
李贤道:“你看看,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蒯祥转而担心:“你说的这个张晟如此优秀,又在国子监读书,前程似锦,他会不会忌惮于家的戴罪之身呢?”
“晚辈以为不会,”程敏政道。“张晟爱憎分明,于大人是他崇拜的第一大英雄,若能做于家的快婿,他便是烧了八辈子高香了!”
“那好,你去探探他口风,”李贤道。“他若真有这个意思,就找机会见个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