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攸有些尴尬,老脸微红的抬起茶碗喝水,不在多言。
这让黄文炳很无奈。坦白说这里就是众生百态,赵诚的确有些像个招摇撞骗的神棍,一味给人信心,但反过来老张商英又何尝不是?
这里的言论拉锯,牵连了诸多人在池州的利益,这里相互妥协平衡后所产生的结果,也将对国朝产生很深远的影响,这毫无疑问。
蔡攸这个样子,也一定程度折射出了现在蔡京的心态,如此张商英才来池州。
在这里对错已经不在重要。就得看张商英和赵诚的观点出发点,谁代表了最多人的利益。
或许他张商英真是居于仁慈心态立足于百姓去做决策的,但很无奈,他的附议者却不是这心态,他们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
表面上池州这满地的铜矿,却不属于朝廷,而属于其他无数个或大或小的利益团体,自古以来人为财死,要把属于朝廷的这份利益拿回来就要打仗,就要死人。
这是池州大多数既得利益者的意志,所以他们对抗。这也是张叔夜这个国库官家的难题,所以他选择出兵抢劫!
现在一部分人就坐在这个堂里,大多数是直接参与了私利,或是有手套参与了利益,加上这事上有蔡京意志支持,看起来张商英底气才这么足,他们围观嘘嘘赵诚的声音才这么大。
想着这些黄文炳很不服气。但不服气也没什么好办法,现在,黄文炳已经能从这堂里的形势想到结局。哪怕赵诚洗脑很厉害,当兵必须杀贼这个概念也很重要,但显然赵诚不会赢了。
他赵诚或许真打得过王秀,但他打不过这么多政治潜规则,打不过这么多的官僚集团利益,张叔夜也打不过。
千错万错就错在因种种原因,溪山和陵阳山两战都失利了。成王败寇不是吹的,在这之前,池州没业绩证明能赢得战争,于是一般人就都不敢跟随下注了。这叫止损。
随波逐流的墙头草永远是主流,依靠当兵必须杀贼这种信仰支撑的人,只是凤毛麟角。
想到这里黄文炳叹息一声,谁也没办法了。
大堂里沉默了够久,气氛铺垫足够,赵诚被围观足够之后,张商英这才捻着胡须又道,“说啊赵诚,你若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本官便不追究你的不敬之罪?”
赵诚迟疑少顷躬身,“所以然其实谁也说不出来。用嘴说么,其实自古以来谁也没能把谁说服。因为事到临头的时候你根本无法分辨:是慢些死亡有利,还是长痛不如短痛有利。这是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张商英冷冷道,“既然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你何敢指责老夫一派胡言?”
赵诚道:“因为明公出发点就是错的,鸡和蛋的问题可以争论,那是因为无关紧要。但立场问题不能混淆视听,若当官的能对贼妥协,做贼的人能转身变官,那下官就要问到底是想做官的人多,还是想做贼的人多?鼓励做贼能解决问题的话,要官府做啥?官府的执政合法性是否就成为了一个疑问?这样的疑问,真不是鸡和蛋的问题了,会变得很严重……”
“一派胡言!”
如同赵诚所意料的那样,这种问题不可能说出所以然来,于是赵诚都没说完就被张商英怒斥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