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公豹存心至不良,纣王两子丧疆场。当初致使殷洪反,今日仍教太岁亡。长舌惹非成个事,巧言招祸作何忙。虽然天意应如此,何必区区话短长!
且说羽翼仙坠落山崖,在地下来回打滚,叫嚷道:“疼杀我也!”从山崖上飘来一片祥云,直朝下飞坠,其疾如电,晃眼落在羽翼仙面前。云端立着碧云洞的三位黄衣道人和童子。羽翼仙哀求道:“众位道友,我腹中奇痛难忍,还望施法救治!”
未等道人答言,空中又飞下一座莲台,羽翼仙一瞧,正是指引自己到此的道人,道人来至切近问羽翼仙道:“你到此处好端端的吃斋,为何落得如此光景?”羽翼仙言道:“我在碧云洞吃了些山果,此时腹痛难忍。”道人笑道:“那是仙果灵实,你无福消受,便吐出来吧。”
羽翼仙信以为真,一张开口吐出一串大如鸡子、连绵不断的锁链,羽翼仙觉得好奇,用力往外扯时,不禁心疼欲死。羽翼仙甚为惊骇,不知如何是好。
那长髯道人厉声道:“你这孽障,你可认得我么?”羽翼仙闻言抬头看时,见那长髯道人,连同三位黄衫道人,顶门俱现出一圈佛光,时隐时现。这长髯道人正是灵鹫山元觉洞燃灯道人,这一回乃是燃灯道人请来顶髻道人、随叶道人、饮光道人三位师弟,要合力降服大鹏金翅鸟。
羽翼仙也知落入圈套,哀求道:“还请众位大发慈悲,宽恕小仙吧!”燃灯道人言道:“你这孽障!姜子牙奉玉虚法碟,扶助圣主,讨伐无道,拯溺万民于水火,你助纣为虐,残忍成性,连我也要吃!”遂即对一旁的道童道:“白莲童子,他的心肝已被菩提珠锁住,将这孽障吊在大树上,只等姜子牙斩将封神后,再放不迟!”
羽翼仙闻言哀求道:“上仙大发慈悲,小仙一时愚昧,受了奸人的唆使,从今往后,再不敢踏足西岐半步。”燃灯道人言道:“你得道千年,怎会不识天数,乃明知故犯也!”羽翼仙再三哀求道:“还望上仙可怜我千年功夫,放我一条生路!”
随叶道人对燃灯道人言道:“这孽障乃是混沌教下,道行颇为深远,已躲过三灾,假以时日,可成正果,若将他定在山中,届时上天必降下雷火劈他,还请师兄慈悲!”燃灯道人言道:“要我饶他可以,他须改邪归正,皈依我西方教下,方可放他一条生路。”
羽翼仙连忙言道:“我愿随老师往西方施救修成正果。”燃灯道人言道:“既然如此,白莲童子,将金菩提收了。”白莲童子领法旨,用手一指,那一百零八颗金菩提,立时从羽翼仙口中吐出。
羽翼仙话付前言,与燃灯道人往灵鹫山修行,由此洗心革面,千年后功行完满,飞升极乐,成就上乘正果,乃佛门第一护法,如来顶上大鹏鸟。后世如三国西蜀张飞,隋唐西府赵王李元霸,保全宋室江山少保岳飞等将帅魁元,多为他转世临凡。
话分两头,且说九仙山桃源洞的广成子,只因在九曲黄河阵中,被夺去三花,在洞中打坐,固本培元,不理人世俗务。忽见白鹤童子奉玉虚宫法碟而来,广成子跪接法碟,白鹤童子言道:“姜师叔不日金台拜将,老爷命众师叔遣弟子下山,辅佐武王东征。”
广成子谢恩,打发白鹤童儿回了玉虚宫。广成子暗道:“我门下八个弟子,各有所长,该派何人下山才好呢?”猛然想起殷郊,暗道:“如今子牙东征在即,若是打发殷郊下山,辅助子牙东进五关,一则可以让他重踏故土,二则可以手刃妲己,报杀母之仇。”想罢问道:“殷郊在哪里?”
殷郊在后 洞听见师父呼唤,忙来到前洞,见师父行礼。广成子言道:“不久后武王率兵东征,天下诸侯会师于孟津,共伐无道昏君,此乃你报仇泄恨的良机。为师今日命你下山,协助武王作讨敌先锋,你可愿意?”
殷郊听罢,言道:“弟子虽是纣王之子,但与那妲己有杀母之仇。父王不为母后做主,反信谗言,诛妻灭子,母后死状何其残忍,此恨时刻牢记于心,不敢忘怀。今日老师大发慈悲,准弟子下山,弟子敢不从命,定舍命报效,无愧生于天地之间。”
广成子闻言笑道:“你且去狮子崖藏宝洞中,寻一件宝物来,我传你金身法相,你便下山去吧。”殷郊闻言,忙出洞往狮子崖而来。怎见得,有西江月为证:
门依双轮日月,照耀一望山川。珠渊金井暖含烟,更有许多堪羡。叠叠朱楼画阁,凝凝赤壁青田。三春杨柳九秋莲,兀的洞天罕见。
少时,殷郊来至狮子崖,见对面洞府外,有一座白玉石砌成的小桥,桥下乃是一条金水河,洞门是朱红漆的隔扇,隔扇上是金兽面的吞环。进得洞来,内设一张朱红雕漆的香案,几案上供着太上老君、元始天尊、通天道人三位教主的金身。两边有一对黄金炉瓶,炉边香烟袅袅不绝。在三位圣人座下,供着一副径尺玉盘,中贮三杯仙酒和五枚青枣儿。
殷洪倒下身子,给神案磕了三个头,不禁神醉心飞,两只眼睛注视在仙酒之上,暗道:“听师兄说,师父每年要供三杯仙酒,这仙酒饮上一杯,白发转黑,齿落重生,可延寿一个甲子。那年老师赐了师兄一杯,看着师兄饮酒,闻得酒香浓烈,虽未入口,也觉得心神微晕,巴不得夺过饮上半杯。如今独自进洞寻宝,定是师父有意赏赐,岂不是天假良缘,难逢难遇!”
正在踌躇不决之际,忽从洞外刮进一阵风,吹得那仙酒清香扑鼻,闻之心神向往。殷洪做殿下时曾饮过御酒,此时勾起馋虫,顾不得许多,取过一盅来,试着用口一尝,果然甘芳满颊,凉沁心脾。一口气把酒吸光,神爽身轻,舒适无比,立觉传言不谬。见四下没什么下酒之物,便取过一枚青枣儿,囫囵吞下。这一杯酒下去,好不快活。这正是:
一任光阴付转轮,平生嗜酒乐天真。笑吞竹叶杯中月,香泛桃花瓮里春。仙师有意降洪恩,赐下火枣并玉 浆。殷洪饮下千日醉,方显三头四臂身。
却说殿下饮了仙酒,愈发馋涎欲滴,把余下两杯酒,连同几个火枣一并结果。方要起身寻宝,忽觉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跌倒在地,昏昏沉沉睡去,鼾响如雷。
过了半日,方才悠悠醒转,爬将起来,顿足捶胸道:“老师命我进洞寻宝,我却略快一时口腹之欲,岂不是误了大事!”
正要往洞深处走去,忽觉浑身上下,如蚂蚁啃咬一般,说不出的奇痒难受,抓了几把,反而越抓越痒。大殿下心道:“此般奇痒钻心,没处抓挠,比挨上几十百刀还要难受,不如在洞外的金水河中洗上一番,定能解痒。”于是脱了衣服,跳出河水中,洗得好不快活。
正然洗得舒服,忽觉浑身骨节乱响,猛听噗地一声,从左边胳肢窝里,撑出一只手来。紧接着右边胳肢窝里,也撑出一只手来。这可把殷洪吓得魂不附体,魄不归身,哭泣道:“定是我偷饮了供酒,三位圣人老爷罚我多出两只膀子,如今有何脸面去见师父!”
哭声未落,只觉左肩甲里奇痛无比,跟着一连两声响,左右各撑出一个头来,殷郊越发心慌意乱,忙到河边去照,水中的倒影乃是个三头四臂,面如蓝靛,发似朱砂,獠牙外露,每个脑袋上多了一目的怪物。
殷洪垂头丧气道:“如此怪模样,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如何去见老师和众位师兄弟?”正在懊丧之际,又听天崩地塌一声响,身躯平白长成一丈高下。
殷洪暗道:“我不过偷吃了几杯仙酒,却变得身长、脚长、三头、四手,九只眼睛。俗话说:丑媳妇免不得堂上见公婆。我还是去求师父设法施救,不然又不知会出什么怪事。”
想罢转身往桃源洞中赶来,一丈长的身形,怎会有合体的衣裳,只得把道袍遮着隐私之处。来到洞内,跪在广成子的云床前,向上磕头道:“师父,可怜师徒一场,施法搭救弟子吧!”
广成子佯装不知,喝道:“你是哪里来的魔王,吃了熊心豹胆,敢擅闯我的洞府!”当下唤来力士灵官,传下法碟道:“拿我的番天印,将他打到阴山背后,教他永世不得翻身。”
殷洪闻言吓得面如土色,连声叫道:“老师,弟子并非什么魔王,弟子是您座下排行第八的小弟子殷郊是也。”广成子言道:“胡言乱语,我那弟子乃成汤遗留,堂堂帝王之相,怎会如此凶恶的模样?”
殷郊言道:“弟子到藏宝洞内,见三位圣人的香案纳头便拜,一时难忍,偷吃了香案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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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杯仙酒和五枚青枣儿,酒醉醒来浑身奇痒难耐,便到金水河里洗了个澡。刚一上岸,左右胳肢窝里一声响,一边撑出一只手来,跟着肩甲里又撑出两个头来。弟子慌了,把头一摇,天崩地塌一声响,身躯便长成这般田地。如今弟子生不如死,全仗师父搭救!”
广成子佯怒道:“我叫你进洞寻宝贝,谁让你饮酒吃枣了,你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那酒是留给有缘人的,你怎么消受的了?吃了它不打紧,永世难成人身,只好去阴间做个鬼差。”殷郊听说永世不能为人,放声大哭道:“老师,可怜弟子服侍一场,一时贪杯忘形,误了大事,还望老师开天地之恩,施法搭救。”
广成子见他哭得凄惨,心中好笑,言道:“好了好了,贤契,你不要惊慌,此乃为师故意为之,只为助你脱去凡胎,更换仙体,那三杯仙酒,为你增一对仙首和一丈金身;那五枚火枣儿,为你多添两只神手和三只神目。”
言罢领着殷郊来到桃园内,取来一副如意金甲,与殷郊披挂整齐,又命力士灵官抬来一条八卦金攥开山钺,重有一千二百斤。当下传了殷郊脱胎换骨之法,又教他一趟钺法。殷郊神力大增,舞动八卦金攥开山钺,不费吹灰之力。
广成子看在眼中,心中甚为喜欢,将镇洞之宝番天印、荡魂钟一并交于殷郊。殷郊拜谢师恩,辞别老师正要下山。广成子临别言道:“徒弟,你且慢走。为师有一件心事对你说明。如今为师将镇洞之宝尽付与你,你须顺天应人,辅佐武王,东进五关,一来为你母亲报仇,二来为成汤留续一脉。昔年为师在朝歌搭救你时,曾有道友说你生有反骨,劝告为师不要收你为徒,为师却不以为然,为师真心对你,你怎会心生反悔,到时遭受天谴,悔之晚矣。”
殷郊言道:“老师之言甚是,武王乃是仁德圣君,我父王荒滢昏聩,贤愚好歹弟子分的清楚,定然助周伐纣。弟子若有违今日之言,甘愿遭受铁犁锄头之厄。”广成子听他如此说,便放心让他下山。殷郊拜别广成子,出了桃源洞。
正是:殿下实心扶圣主,只恐傍人起祸殃。
却说殷郊离开九仙山,借土遁往西岐城来。正行之间,不觉足下遁光散去,落在一座高山之上。殷郊心中称奇道:“好端端的,从何处来了一阵风,将我的遁光吹散!”想罢看此山景致,有诗为证:
冲天占地,转日生云。冲天处尖峰矗矗,占地处远脉迢迢。转日的,乃岭头松郁郁。生云的,乃崖下石磷磷。松郁郁,四时八节常青。石磷磷,万年千载不改。林中每听夜猿啼,涧内常见妖蟒过。山禽声咽咽,走兽吼呼呼。山獐山鹿,成双作对纷纷走。山鸦山雀,打阵攒群密密飞。山草山花看不尽,山桃山果应时新。虽然崎险不堪行,却是神仙来往处。
且说殷郊贪看山巅险峻景致,忽听山林中一声铜锣响,窜出一匹青花骢,鞍韂嚼环鲜明。马鞍桥上端坐一员战将,体魄魁梧,四方脸,面如锅底,一字横眉,一双举目,塌鼻梁,厚嘴唇,身披银铠,掌中一口截头刀。
那青马飞奔而来,见殷郊三头四手,心中大骇,大叫道:“对面三首四臂乃是何人,敢在我山前窥视?”殷郊言道:“吾非是别人,乃纣王太子殷郊是也。”那人闻言急忙下马,拜伏在地,言道:“不知千岁到此,末将有失远迎,但不知千岁为何事来到此山?”殷郊言道:“我奉老师之命,赶往西岐,去辅佐姜子牙东征。”
话未未落,又驰来一匹雪里白,马上之人,跳下马身高八尺,面如重枣,浓眉朗目,五绺长髯,手中一条点钢枪,纵马奔到切近,对黑脸大汉叫道:“此乃何人,生得如此古怪?”黑脸大汉忙道:“此乃纣王太子殷郊,兄长速下马参见。”
那人闻言,连忙滚鞍下马,拜伏在地,言道:“且请千岁上山,到末将山寨驻足歇息。”三人步行上山,进山寨来至忠义厅内。二人将殷郊扶至正中金交椅上,纳头便拜。殷郊连忙将二人扶起,问道:“此地乃何处所在,二位将军尊姓大名?”
那黑脸的汉子言道:“此乃白龙山,末将姓李名锦,我兄长姓张名山。我二人原是彩凤关的正副先锋官,只因得罪了总兵高继能,外逃至此啸聚山林!”殷郊言道:“我见二位一表非俗,俱是英雄人物,何不与我一同赶往西岐,投在姜丞相麾下,助武王东进伐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