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阵阵,云雾缭绕。阴风四起,萧瑟难平。在雨中走过数十里路,艾森恍惚间看见远处山脚下,稍显汹涌的河道旁依据着偌大的城镇,若没猜错,这就是师父曾带他来过一次的雷雾城。
它是盘踞在雷雾阴山周围三大城池之一并有固若金汤之称的防御要塞。从浓密的雨雾之中依稀可以看到点着灯火的瞭望塔,坚固的石墙看起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此时天色幽暗,若再不加快速度今晚恐怕要在山上过夜,他加快了步伐向着山下奔跑,不想在深山里落得被虫兽生吃的命运。
伴随着一声轰鸣的雷声,他就在离城镇几里路上,停下了脚步。
“跟了一路,何事?”
艾森早意到影缩在树上的人,若不是雷震的闪光,他本还注意不到。
“魖,人头,千金,衙门。”
那树上的人正是原先出现在魈魖山寇的阎门,艾森回头看着树梢上半人半鬼的他问:“为什么告诉我?”
“魈,喜欢。”
他随即化作一束阴影穿梭在树林间快速离开。艾森这才理解:“魈、魖山寇”,这魈魖山寇还有最麻烦的首脑,但为什么要将这个消息告诉他,这令他十分疑惑。
雷雨下了这么久还是没有要停息的意思,他再次动身拖着魖的尸体快速下山,此时已经是近夜之时。终于在夜幕完全降临之时来到了山脚下,雷雾城近在咫尺。
站在城门之上的驻守士兵发现了雨雾中的人影,随即拉动了警钟,顿时城门稍开,冲出数十名持刀持枪的护卫。他们排列有序,像是某种阵法。
领头人大喊:“前方何人!深夜到访有何目的!”
直到他走出雨雾,使得双方都能看清对方,艾森才缓缓止步。看着城门护卫刀剑相向艾森心里很不是滋味,同样的,城门护卫看见他拖着一个女性的尸体,更是警惕,迅速将他团团围住。
“你是何人!这尸体是怎么回事?”
此番动静引来了驻城将军,他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直到艾森看见他,他才开口说话:“在下金心寺,”稍作犹豫后接着答到:“落罪僧人,此乃魈魖山寇主管魖,今日刚刚将其击杀,不知能否论功行赏。”
雾气太重,以至于将军没法看清艾森和那尸体的具体模样,他恭敬地说:“这位少侠,此刻雾气太重,请到城里借步说话。”
“有劳了。”
艾森在众多护卫的看护下来到了将军房,他奋力一拉,将锁链拉住的魖丢到了大厅门口。将军喝了一口清茶,定睛看着尸体,惊讶的发现确实是魖的尸体。他不可思议的对眼前这十六岁的少年问:“敢问少侠,这是在何处……捡到的?”
“不,是在下亲手所杀,若将军大人不信,可派人随我前往贼寨一探究竟。”
“不不不,阁下是金心寺的人,本将军不敢不信,想必是有师父同行……”
艾森表情严肃了些,说:“这是在下一人所杀,魈魖山寇五大主贼,尽由在下一人斩尽。唯独跑了阎门。”
将军拍案而起喊到:“胡闹,一不见你束发,二不察觉你功法深厚,怎验证明是你亲手所杀,况且此贼被刀刃所杀,又不见你所配兵器,不会想说这是你的心意剑气?”
大厅内传来了护卫们的讥笑,使得艾森无话可说。
“被我说中了?抢功领赏在我这里可是重罪!”
“那不必多言,眼见即为实。”之间艾森衣服上的雨水渐渐分离而出,环绕在周身,令在场的人有些惊讶。水环渐渐凝聚,点点霜寒散落在行环之上,不过片刻,用于绞杀魖的冰环环绕在他的身旁。
“莫非,这就是金心寺独门秘法,透体行环?”
艾森看着将军有了些信服的意思,依旧凝聚了一把锋利的霜寒剑,随着剑指一挥,冰剑贯彻而出,斩下了魖的头颅。他面不改色的说:“此道功法便是证明。”
此刻的将军已经无话可说,他感受到这个年轻人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场,那是一个久经沙场、心中堆积千种欲念可意志坚定的战士。他从座台上站起来:“本将军信服与你,请问阁下要何等奖赏,此等大功,必将满足。”
艾森只是冷冷说到:“在下有两点小要求。”
“哦?但说无妨。”
他竖起一根手指:“一,在下要在此城久居稍作安定,请允以住所和工作,以便日后行走江湖好做基础。”
“好说,那第二个是?”
“将军大人可曾知一场山贼屠村灭门之事?”
将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到:“这乱世,山贼屠村灭门之案不尽其数,不知阁下可否知道详情?”
“三年前,清风艾庄。”
顿时将军面色深沉,他思索良久,刹那间整间将军房内只得听见灯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和窗外几乎未变的雷雨。终于他缓缓开口说到:“三年前,清风艾庄被屠戮灭门,所行者并非一般的山贼。”
“怎说?”
“你独闯魈魖山寨,只见擒拿魖,是否未见魈?”
“是的。”
“魈乃是方圆数个山寨的统领,正如他的名字那般,万妖之王,他集结了数个山寨的贼兵偷袭,为了对付艾庄,自己也可谓是损失惨重。”
“那艾庄到底做了什么,能令他们如此记恨?”
将军摇了摇头说:“本将军能提供的信息只能到此为止了,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去探索了,话说回来,阁下为何如此在意此事?”
艾森没有说话,就此别过将军,将魖的尸首留在大厅转身离去。
门外有一名护卫对艾森行了一个礼说:“少侠,天色已晚,雷雨未息,将军吩咐少侠于将军阁内安顿一晚,明早立马安排住所和工作。”他简便答应了下来,随着护卫来到了将军殿上的备寝房歇息下来。推门的刹那,寥寥香烟扑面而来,丝绸琳琅满目,不像是一个男人会住的房间。周围的座椅桌面以及枕榻皆有沉香木所质,长久吸收香熏,变得清香无比。
他迟疑的问道:“你确定这是将军安排的住所?”
护卫连忙答到:“是的,整个将军阁只剩下了这一个备寝房,此乃将军夫人居住的房间。”
“敢问将军夫人现处何处?”
护卫回答:“您大可放心,将军夫人在数月前就前往清风山脉讨伐山贼去了,将军已允许少侠在此整顿,请放心使用。”
艾森表达了谢意,二人道别之后关上了房门,就留下他一人在此房中留住。
他稍加打量了一番:在枕榻旁立着一架书柜,上面的书不算多,却设计琴棋书画、伦理之道。对面便是由一个画着朱砂凤凰的屏风所隔绝的洗浴桶。
先顾不急那么多了,若再不清洗,着了凉延误了工作,耽搁了行修就麻烦了。他解衣烧水,在等待之余,拿起了一本书架中位于角落的书籍,专注的看了起来。可片刻过后感觉有些乏味,就将书本放了回去,逐一轮流翻看。
在放回一本记录琴艺的书后,他发现一本老书放在群书的后叠,若不仔细察看还真的注意不到,他将其抽了出来,居然是一本刀法秘籍:轮转回环刀。
他喘了一口气,将书放在了床上前去洗漱。他盘坐在浴池之中调节气息,滚烫的热水在他浸泡之瞬将他身体烫的通红,可他纹丝不动,深沉的喘息浮现出些许雾气。这便是师父曾经教他的修炼之道,承受极热极寒的冲击淬炼身体心境,虽然方法很土,不是很奏效,但毕竟陪伴他三年之久,已然成了习惯。
尽管浸泡了半个时辰之久,水温却没有一丝变化。他缓缓起身,身上强劲优美的肌肉线条反复收缩扩张,似乎在自主进行某种觉醒和调节循环。随着他一周呼吸,身上的红晕瞬间褪去,他随机跳出水桶,用旁边新准备的布巾擦拭了身体。
他坐在床边拾起了那本秘籍,一边更衣一边查看。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时辰,当他看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发现,这本功法竟然极其熟悉。
“周身流转,佩刀同环……这不是大财门用过的功法吗?!”他小声呢喃,尽量不被门外护卫听见,但难遏心中的惊异。
他赶忙起身在房间里四处翻找。动静之大惊扰了门外的护卫:“少侠!你还好吧!”
“没,没事,在下有小物件滚落,不知所向何处,惊扰各位了。”
“知晓了,若需要帮助随时待命。”
“好,好!”
艾森继续翻找,动静也放小了些。他翻看遍书桌之下,在书柜之间翻腾,书本之间也尽数查看,他爬到床上拍了拍床板,也不像是藏东西的地方。就在转头的刹那,他发现一个灯笼的另一半散不出光来。
他急忙前去,周围垂下的丝绸纱布完美的遮挡了那部分的空缺,若不是机缘巧合还真的注意不到。
他打开灯笼罩,发现了一本手书,急忙查看确实就是他想找的那本:日记。
他细致品读,想在日记中寻到一些可用的线索。可日记就像是普通的妇人所写的那样,没有什么奇怪的,可越到后面,日记的笔术变得更加微妙,仿佛话中有话,难以琢磨。
随后在日记中艾森发现了一些事情:将军夫人很显然与大掌柜有些关系,而且她身怀绝技,除了由于将军所爱,赐予的兵马之外,还有额外兵力,至于是什么也未提及。
日记中只得整理出这些毫无头绪的消息来,他将日记整理好,塞回灯笼中,整理成从未翻看的样子,随后熄灯入眠。
辗转反侧,他一直在想将军夫人与大掌柜到底有什么关系,满脑的猜疑让他难以入眠:将军夫人提及自己城外还有兵力,若与掌管人口贩卖的大掌柜有联系,莫非是生意伙伴?亦或者是她放纵着城内的奴隶交易?
最终他的思考不敌一日的苦劳,深沉睡去。雷雨戏谑着大地,仿佛是在嘲笑它不堪一击,而顽强抵挡的大地一直忍受着雨水的冲击,默不作声。这一切久久僵持着,不见高下。
即便是这样的对峙,艾森依旧睡得深沉,丝毫不理会这场天地之战。
在梦里,他又回到了曾经的故乡:整座山,鸟语花香,晴空万里,虽与雷雾阴山隔只着半个时辰的路程,却不受丝毫影响。山上飘散着茶香,被村落环环围绕的书院传出朗朗书声。清晨闹市鸡犬相鸣,人来人往,互相寒暄,和谐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