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
郑威惊得一时无语,而臧霸和孙康在旁边也惊得脸色大变,唯有唐雄淡然自若,潘凤做什么他都会无条件支持。
臧霸和孙康以为潘凤是因为陈珪背叛,所以要如曹操诛张邈三族一样将陈氏诛杀。
而孙康是孙观之兄,臧霸当初又没有极力阻拦,况且孙观将他的两个质子救了回去,这事他脱不了干系,不由得他们心中不惊。
他们实在猜不透潘凤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刚才还在对自己笑语,还要让孙康出任彭城相,可现在,却又要诛灭陈氏。
“使君,岂可为私仇而灭人之族?”
“文胜,我此举既是为私仇,又非为私仇。我刚才已经跟宣高与伯安讲过,我问他们,当今天下,什么人最多,文胜是否可知?”
郑威想了一下,答道:“农夫最多。”
潘凤脸上微喜,难得郑威能够答对,可见他心中亦有百姓。
“不错,当今天下,十有八九为农人,然而文胜可知,又有多少农人自有田而耕?”
郑威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才又对潘凤问道:“使君难道是……欲夺其田地还于农人?”
潘凤大笑道:“哈哈哈……文胜果然心系农人百姓,知其得田方可饱食,不错,我正是此意。”
“使君,若如此,徐州必会大乱啊!”
“大乱又如何,此乃农人百姓得利之事。文胜,我知你家亦有两千多亩田地,我刚才已经与宣高伯安谈过,他们皆愿将田地还归种田农人。你也回去将家中田地还于农人,如何?你放心,你们没了田地,我也绝不会让你们饿着肚子,你们该得的,必不会少。”
郑威呆住了,他没想到潘凤的想法竟是这么疯狂。
自己家确实是有两千多亩田地,那是从祖上到自己攒买下来的,有些甚至是农人来借粮之后,无粮还贷,只能以田相抵,从而从自耕农变为依附租种农。
自耕农平时只须交田税什五税一,如今兵马大起,也只须交出田税什税一,但租种之地,却需要向主家交出一半之税,种田农人自己所得甚少,每日两餐甚至一餐都不敢饱食。
郑威平日也常向那些租种自家田地的农人进行救济,但也只是救急不救穷,只有他们实在没有粮食可吃时,才会分给他们一些粮食。
而田租却是不可能减的,这是通用租率,他不可能与人有别。
想了很久,郑威咬了咬牙:“使君,郑威之田,可散归种田农人,只是他家之田不可夺啊,如此一来,州将不州啊!”
“文胜,当今天下大乱,乱源何在?此前青州百万黄巾,扶老携幼,跨州过郡,他们为的是什么?还有徐州黄巾群起,他们又为的是什么?难道是他们吃饱了没事干吗?不是,是他们无法吃饱,才致如此。朝廷税赋本已过重,又遭世家豪强兼并田地,使他们生活无望,才会如此离乡流荡,寻生避死。”
“又有许多百姓为避赋税,将田地贱价卖于世家豪强,从而脱离编户,只是他们能避过朝廷赋税,能避过世家豪强的厚租吗?我之意,将徐州所有田地收为官有,再承包给百姓耕种。凡编户之民,一口最多可承包二十亩田,余下之田皆为公田,公田可招流民耕种,或州中百姓已经得田又有富余劳力者,亦可租种,所有田地禁止买卖。”
“承包田以什税其一,公田以伍租其一,以后若天下大定罢了兵马,税租可以再减。同时设立官牛社、农具社、粮食社。百姓可租用官牛与农具,待收了粮食交税时再交租费,粮食社可贷粮贷种,亦可收粮卖粮,使百姓家中断粮时可暂贷以活命。文胜,我知你心中存仁,体恤百姓之苦,想要为他们做些事情,不使他们饿死,我此志须你相助啊!”
潘凤一口气说了很多,听得郑威频频摇头,又默默点头。
他摇头是不赞同潘凤要将所有田地收为官有,还每口分二十亩和禁止买卖。
点头则是听到潘凤说起税租之率与设立官牛社农具社粮食社时,觉得若是如此,百姓种田将会大大方便,不用再为无耕牛与农具而愁。
能买得起牛的人不多,就连铁制农具,也有不少人家买不起,常常以粮向邻家或豪族租借,而租借之费不低。
特别是编户一事,如果分田,便会所有人都来编户,编户便可向其收取算赋,如此官府收入不少,而百姓种田得粮亦是不少,或可饱食。
“人生一世,首求富贵,后求功名。文胜,宣高,伯安,无论以我之力,或以你们之力,欲求富贵并不难。国以民为本,民以农为本,安农便是安民安国,而天下可安。我们还田于农人,为农人争利,使他们日日可饱食,如此便可天下大安,不会再有动乱。你们说,这是否为大功名?”
潘凤见郑威久思不答,又对他们三人说道。
郑威听到功名之言,眼中一亮,抬头看着潘凤:“使君所言为是,只是有一点,使君若能答应,郑威便舍命相随。”
潘凤大喜,忙问:“是什么?你说。”
郑威答道:“不可杀人,不可强夺,劝其还田于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