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一如上一次一样。
汉军的营地里这次是空无一人,真正的空无一人。上次多少还有一些因为某种原因没有撤离的兵将躲在军帐里偷袭,这一次却是一个都没有。
也就是他没有再留下来的,如果有,那应该会被这群处在暴走边缘的楚军将士,直接乱刀砍成一堆肉泥才能泄愤吧。
下了马,项羽甩开大氅走进了刘邦留下的行辕。里面的几案一如上次,那边上的铜炉,其上的水壶,一切都跟上次那么的相似。
某一刻,项羽的嘴角抽了抽,只见他愤怒的抬起一脚,瞬间将行辕里的那张几案踢飞了起来,硬是在空中转了个圈,这才倾斜的落地。
行辕外,兵卒们只能是一阵疯狂的砍砸。
一个兵将挥舞着手中的刀,咬着牙,面孔狰狞之间,一下下的将刀劈砍营地中竖起的汉军旌旗上。
点燃的军帐,燃起的火光,在黑夜里犹如绵延二里长的火龙。
目光看去,一个无所事事的兵卒将手中的重盾垂在地面,蹲下身子一声沉重的叹息,随后便将手中的铜剑狠狠的刺入了地面。
所有人都在克制着内心深处想要爆发的冲动。那就如隐藏在地底的熔浆,指不定何时,那种冲动会冲破自己理智构造成的防守,疯狂的喷涌而出。
项羽紧紧的蹙着眉,一手有意无意的放在了身旁支撑行辕的木柱上,那猛然间的一掌,直接将木柱拦腰拍断。
一声长长的虚叹脱口而出。
到此刻,那极速起伏的胸膛才微微平定了下来。
“火把。”项羽伸手。
一边的季布也不说话,只将自己举着的火把递过。
举着火把,应着那明晃晃的火光,项羽沿着营地一步步的走,目光不停的来回扫视。
大步走着。
忽然之间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低头看去,那是汉军临时垒砌的土灶,再看向四周,这种土灶还有很多,甚至上面的釜中还有残余的些许食物。
他沿着这些土灶一路而行,心中默默的盘算着什么。
某一刻,项羽蹲下身子伸手探了一下土灶里的温度,再起身,喃喃自语道:“还有温度,应该是刚刚煮食不久……”
恍惚之间,项羽似乎想到了什么。自己来之前,汉军正在煮食,或者说刚刚吃到了一半!
一到灵光自脑海中闪过,他赫然转身对着不明所以的季布道:“命令将士,清点釜灶。”
闻言,前一刻还不知道项羽为何会如此一惊一乍的季布,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一番吩咐下去,在众多兵卒的齐力清点下,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些土灶只够五万将士煮食所用。
附近的营帐依旧在呼呼的燃烧,清风吹过,那本该有的清冷已经成了暖流。
项羽听着这个回答,脑海里渐渐有了答案。
下一刻,项羽转身对着汉军撤退的方向,以手作扩音状,鼓足了一口气放声嘶吼。
“汉王鼠辈,可敢与本王一战乎——”撕心裂肺的咆哮声响起。
“周兰,你去传令将士,以羞辱汉军的话语朝着那个方向呼喊。”
“诺。”
虽不知项羽为何突然如此,可周兰还是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身就走。
紧接着,项羽看向了季布,“你将军中所有的千夫长召集在一起,另外在军中挑选身着铜甲的精锐步卒,组成八千人的精锐军,趁着此时天黑,就从这里出发,往西北二十里处驻军,沿途偃旗息鼓,不得暴露。”
看了看西北的方向,项羽复又收回目光,认真的交代道:“等本王率领其余将士回军之后,将军就率领八千精锐绕后,摆下阵型,悄悄堵了汉王撤退的路。
眼下的情况,汉王明显是在激怒我军,好让更多的将士跟钟离将军一样。一直避而不战,这是他们的缓兵之计,所谓再而衰、三而竭。
若是本王所料不错,这里的五万大军只是一个诱饵,就是为了恶心我军将士。为的就是等我军彻底失去理智的那一刻。
待寅时,本王会再次出兵进攻,皆时……”
后面的话,项羽已经没有必要再说出来了。
季布的双眼中也放出了亮光。只见他重重一拳砸在胸甲上,郑重的说道:“请项王放心,末将定率领八千精锐之师拦下汉军。”
“汉王鼠辈,可敢一战乎……”
“汉军胆小如鼠,只知逃窜,不知廉耻,尔等可对的起身上的战甲乎?”
各种羞辱的声音从楚军各个区域发出,在一些兵将的带领下,楚军将士形成了几个方阵,他们各执一词,兵将喊一句,将士们就跟着齐声的一句。
一阵阵的嘶吼和咆哮震慑天地。
季布带人快速的穿梭在将士们的后方,从一侧飞快的隐没进无尽黑暗。
项羽趁着这会功夫从地上捡起一根烧成了黑炭的木头,以黑的一端在地面上书写着什么。
……
咆哮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无尽的扩散。
“想不到,真想不到!英武的西楚霸王,竟也会放任部下如此。”刘邦守在一堆小的篝火旁听着,那嘴角微微翘起,带着笑。
“汉王,楚军这次不仅仅是刀劈斧砍了!我们的营帐都被烧了,这下回去,恐怕要真正的露宿了。”曹参骂骂咧咧的从一处高地上下来,大摇大摆的来到了刘邦的身边坐下。
“烧的好。”吕雉露出了不常见的微笑。
“王后说什么呢?都烧了,火光都红了半边天呢,这还好?”曹参睁大了眼睛,不瞒的牢骚了一句。
张良却在一旁拍了拍曹参的肩膀,淡淡道:“曹将军就别生气了。楚军这样做,说明我们的计策成功了。看样子他们要忍耐不住了,只要再有一次,该就是军心焕散,自乱阵脚了才是。”
看着不远处天际的红艳,这群人,似乎看到了即将到来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