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灵瑶这辈子也难以冲出被暗魔层层包围的这片树林了。
“那你要失望了,至少我不会让你死得这么好看。”
云缺带着笑意说道:“我要你经历无尽的岁月,让你这张好看的脸蛋被无情的时间慢慢冲刷得苍老。”
灵瑶哼了声,道:“你好残忍呐,看我一次苍老还不够,还要看第二次,那好,罚你陪我一起变老!”
“好哇。”
“一言为定,拉钩。”
从树洞里拉出了灵瑶,云缺与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拉在一起的手指,便不再分开。
紧紧拉在一起。
“你特意为了我而来?”
“是啊,顺便夺了件古法宝,还找到了大祭酒。”
“你不如说顺便救了我这个累赘。”
“真不是顺便,我突破了层层危机,闯过了无数暗魔的包围才来到这里,真正的九死一生呀。”
“我怎么看这些暗魔都在怕你呢,你走一步,它们退十步。”
“喂,不要那么聪明好不好,还能不能做朋友了。”
“嘁,谁和你是朋友。”
说着不是朋友,灵瑶拉住云缺的手却没有任何想要分开的打算。
“这里是我的故乡,我找到自己的身世了,我,生于此地,或许将来也会死于此地,我不知道敌人是谁,但我知道敌人很强,强到能让世人颤抖,强到超远想象。”
“不管你死在哪里,我陪你。”
一句我陪你,简单而直接,道尽了心意。
“好,等我年底回村之后,来年,我们一起找一找藏在岁月里的敌人,究竟是谁。”
云缺望向远处高空那块看不见的夹层空间,目光中泛起冷意。
内城的黑暗随着暗魔的退去而渐渐消散。
虽然依旧是夜晚,却有月光洒落,不再像之前那么漆黑冰冷。
两人来到大殿,坐在牧海歌的画像下。
“画里的女人,应该是我娘亲,她将我这个婴孩封印在这里很多年,直到十七年前我被人偷了出去,才能慢慢长大,其实,我可能是个几百甚至上千岁的老妖怪了。”
“你看过我苍老的样子,我知道了你困在时间里的过往,咱们扯平了。”
灵瑶拍了拍云缺的肩头,故意板着脸道:“老先生,别太在意自己的过去,活着嘛,就要朝前看。”
见云缺的目光不在迷茫,灵瑶这才笑了起来。
她望向挂画,羡慕道:“踏海而歌,你母亲肯定是个温柔的人儿,也一定是位世间强者。”
云缺也望向挂画,道:“可是,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灵瑶道:“但你知道画中人就是你的母亲,我呢,连父母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你总比我强上一些。”
云缺拿出了得自星壁空间碧水湖底的一方卷轴。
展开后,原本已经自行焚灭的踏山图再次浮现,犹如刻画在空气中一样栩栩如生。
将踏山图挂在牧海歌的旁边,云缺朝着画中的两人深深一拜。
“爹,娘,不论敌人是谁,我都会让他血债血偿,毁掉无界城,他该付出足够的代价。”
这一拜,预示着杀戮的开端。
灭族之仇,不共戴天。
比起将自己从这里盗走的君莫北,云缺更恨的,是毁灭了无界城的真正元凶。
君莫北的罪过,只与云缺一人有关。
而毁灭无界城的真凶,是灭族的血仇。
灵瑶默默的站在一旁,等云缺祭拜完之后,她也朝着画像深施一礼,表示哀悼。
“仇家可有眉目?”
“大祭酒曾经猜测与无界城发生过大战的,有可能是熔城。”
“熔城……”
提及熔城,灵瑶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幽幽道:“我,就来自熔城。”
云缺豁然一惊。
他怎么也没想到灵瑶会来自熔城,如今想起当初灵瑶提过一次所住的地方有许多大人物,云缺这才恍然大悟。
始终拉在一起的手,此时无声无息的分开。
“你是熔城的人。”云缺的声音不由得冷了几分。
如果大祭酒的推测没有错,熔城与无界城全都是天坠之城的话,那么两座城很有可能曾经发生过大战。
也就是说,是熔城造成了无界城的毁灭,而熔城的人,则是无界城的死敌。
灵瑶也没想到熔城会是无界城的敌人,她想要解释什么,可又说不出话来。
沉默了良久,灵瑶低着头诉说起自己的身世。
“从记事的时候开始,我就生活在熔城了,我的师尊就是闻名天下的丹王,都虹玉。”
“我没有父母,师尊说我是在乱世中捡来的孩子,是她养育了我,传授我一身本领。”
“我本该是人人羡慕的宗门娇女,元婴强者溺爱的真传弟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我为了拥有玄奥的神通,却偷吃了师尊的至宝造化果,从而逃出山门,流落在外。”
“星壁空间里施展的流风回雪,就是偷吃造化果才得来的神通,我其实是个逆徒而已,救人所施展的神通之力是我没料到会有那么大的反噬,找知会衰老,我才不会去救那些笨蛋学子。”
“这下你认得我了吗云缺,我其实就是个自私的叛徒,将来你若与我为敌,千万别留情。”
灵瑶说得决然,可眼底的苦涩却无法掩饰。
她在尽力与云缺划清距离,为了不去打乱云缺的复仇大计。
转过身,忍着眼角的泪痕,灵瑶就要逃离这处伤心地,逃离身后的伤心人。
“你知道的。”
云缺抓住了灵瑶的手臂,道:“你知道施展神通会被反噬,可你还要去救人,你才是笨蛋,你这种笨蛋如果被逼到盗取神通的份上,一定有难言的苦衷。”
灵瑶娇小的身躯颤抖了一下,仿佛想到了藏于心底的梦魇。
她没回头,轻声呢喃。
“你能想象,从小到大,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对你虚情假意的画面,会有多可怕么。”
“你能想象,生活的地方充满了虚伪与刻意,就像一座冷冰冰的戏台,而你还要不得不与那些无情的戏子同台演戏。”
“你能想象,自己视作的亲人,看似在关切体贴,可实际却想着要将你养大吃掉!”
灵瑶越说声音越颤抖,她猛地回头,泪眼婆娑的尖叫道:
“你能想象吗!活在地狱里还要每天强装笑脸的感受!”
在恐惧中挣扎的女孩,下一刻被云缺抱在了怀里。
左眼中有白光溢出,反向封印了细爪颤动的眼罩。
“我不能想象……”
“因为你所说的,就是我的经历。”
“原来,我们是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