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没有完美的人,只要你愿意钻营,总能找到对方的黑点,林朝自然也不例外。
更何况林朝这些年征战四方,造下的杀孽也不少,便给了这些人可乘之机。
对于这些弹劾,刘备刚开始的反应是不信,甚至扬言要惩治这些乱嚼舌根的家伙。可这些世家并没有凭空捏造,最多只是夸大了一些,所以也不怕被人抓住漏洞反击。
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刘备不信。
这阵风波持续了半个月左右,刘备终于顶不住压力,下令罢免林朝的长史之职,只保留爵位。
消息一经传出,整个兖州都沸腾了!
世家众人自以为扳倒了林朝,纷纷弹冠相庆,比过年还要痛快。
与他们同样开心的,还有曹操和袁术。
在他们看来,刘备此举无异于自毁长城,同时给了自己可乘之机。
甚至袁术还想着,要不要去派人去招揽一下林朝。
刘玄德终非明主,子初还不赶快到某碗里来!
只是这一切,都跟林朝无关了……
初平四年,二月十六。
是夜,林朝坐在庭院中赏月,荀采依偎在他身旁。
虽然已是深夜,但家仆仍在忙碌。
林朝罢官的消息,如今整个郯县已是人尽皆知。
府中家仆不明就里,自然不敢这时候来触林朝的霉头,就连福叔这两日脸上也没了笑容,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不过林朝随即下令命家仆收拾东西,过几日便启程回中山老家。
时间紧迫,而要收拾的东西太多,所以家仆深夜仍在忙碌。
只是这喧嚣的气氛没能影响到林朝夫妇,二人在夜晚的凉风中靠在一起,静静观赏着一轮明月。
良久,荀采开口问道:“子初,中山老家是什么样子的?”
闻言,林朝先是一愣,继而开口笑道:“久不归家,某也已经忘了故里之貌。不过女荀你想让它是什么样子,它就是什么样子。”
“此言何意?”
林朝笑道:“因为咱们可以新建一栋房屋,到时候就按照你喜欢的样子来建,如何?”
荀采白了林朝一眼,朱唇轻启笑道:“建宅修舍,自有其规格,哪能由我一个妇道人家说得算。”
“不用理会这些,咱们自己的家,想怎么修,就怎么修,难不成还有人敢说三道四?”
“子初,你好歹师承康成公,说话可不能如此狂放,免得被人笑话不知礼数。”
林朝耸了耸肩笑道:“世俗之人的看法,某又何必在乎。”
夫妻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看上去气氛甚是和谐。
只是荀采每次说话时,都要小心翼翼的瞥一眼林朝的脸色,见他神情如常,才敢继续说下去。
事实上,自林朝被罢官的消息传来后,荀采哪怕有孕在身,这几日也一直守在林朝身边寸步不离。
虽是才女,但荀采终究不懂什么国家大事。可作为妻子,她只愿自家夫君能够开心,在这种至暗之时,她能想到缓解林朝心结的办法,也只有默默陪伴了。
良久,荀采听着隔壁传来的喧闹声,欲言又止道:“子初,太尉今日封王,你真的不去恭贺一番吗?”
初平四年,二月十六,正是刘备建国称王的日子。
事实上,三刘和徐州群臣的上表在正月底就到了朝廷,李儒一番操作后,便命人前来册封刘备为王。
随后,郭嘉很合事宜的拿出了自己手中那道策书,一切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当然,看到策书上的‘萧王’二字时,刘备一度无比惊讶。
不是彭城王吗,怎么变成萧王了。
于是荀或解释说,去年已经改彭城为萧郡了,也早已将此事上报了太尉府,此事内府也存有档桉,主公若不信可以随时查看。
既然原定是在彭城称王,如今彭城易名为萧郡,自然也得改成萧王。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刘备也没多想,依旧沉浸在称王的愉快气氛中。
中午封王大典结束后,晚上刘备又免不了大宴群臣。林府与太尉府仅一墙之隔,林朝自然能听到隔壁传来的喧嚣声。
只是面对荀采的询问,林朝摇头笑道:“某如今无官无职,一介白身,哪有资格出入太尉府,便不去了吧。”
去干什么,跟那群畜生拼酒吗?
还是被刘备扯着鼻子灌酒?
别到时候饭没蹭上几口,反倒喝了一肚子酒回来,耽误了明天的行程。
夫妻二人又聊了一会,林朝见夜已深,便开口笑道:“女荀,你且去睡吧。”
荀采皱眉道:“子初,你不与我一同安歇?”
“今日月光甚美,某想多观赏一段时间。”
“这……”
荀采有些犹豫。
林朝笑道:“去吧,便是你不休息,腹中胎儿也需要休息。”
“那好吧,初春风凉,子初你也别待太久,早些休息。”
林朝点了点头道:“嗯,某知道了。”
荀采走后,林朝望着天上一轮明月,眼神中慢慢充斥着一种莫名的情绪。
追忆往昔,自己随刘备从中山起兵开始,四下征战,各种谋算。
自己曾两军阵前喷得敌将口吐鲜血,也曾藏于幕后,一颗丹丸弑杀天子。
自己曾施仁政抚民以生,也曾下狠手剿灭世家。
阴谋、诡计、壮志、气节,人世间的鸿飞泥沼,种种善良罪恶……
这天下群雄的风采,自己都一一见识过。
而自己的手段,这天下群雄也没少尝过。
如此上半生,也算精彩异常了。
而今即将离去,一切先告一段落吧。
林朝抬头,明月依旧。
春风何处?
月圆归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