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家学说中,有个很有意思的说法,叫聚势尊君。
这种关于势的手段,秦汉的帝王一直在沿用,所以才营造出了君主至高无上,甚至带了点神圣色彩的意味。
用得最妙的,还要数秦始皇和汉武帝。
以至于后人一提到秦朝,第一时间想到便是秦军之强悍,始皇帝之威严。
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还是受聚势尊君的手段所影响。
作为君主,想要保持在臣子心中的威严,这个手段是必不可少的。
但刘备却从来没用过这玩意,甚至在林朝的影响下对其不屑一顾。
使众人畏惧,远不如使众人尊敬。
畏惧必然伴随着怨恨,而尊敬才会带来真正的忠诚。
所以刘备如今虽贵为四州之主,除了正式场合外,基本没什么架子,更是随时能与臣子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种行为,在奉行天子垂拱而治的臣子眼中,简直是完美君主的模板!
钟繇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当他见到刘备拉着林朝喊内兄的时候,心中的那种震撼,倾尽世间言语也难形容其万一。
倒是林朝,整个人用无奈的眼神看着刘备。
难不成你以为我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听你喊这一声内兄?
霎时间,林朝有些怀疑刘备的智商。
“玄德公,此乃颍川钟元常,受天子诏令前来徐州听候任命。”
无奈归无奈,林朝还得向刘备介绍钟繇。
话音刚落,钟繇却已经郑重向刘备大礼参拜,口中朗声道:“参见太尉!”
钟繇的名声,刘备自然是听荀彧说过的,如今见了本人,自然喜不自胜。
“不必多礼,吾盼元常,如大旱盼甘霖啊!今得元常,大业成矣!”
刘备不动声色放开了林朝的手,却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住了钟繇,同时满脸激动的神色。
要说钟繇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才能,刘备肯定是不知道的。
不过能被荀彧提起,又被林朝亲自带着来见自己,已经证明了此人的分量。
既是大才,招揽就是,何必管这么多!
但此时钟繇真要被感动哭了,享受着刘备最强控制技能的同时,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哽咽。
不想某已年过四旬,竟还能得此明主,余愿足矣!
额……只是太尉这句话,为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眼看把臂同游施展成功,刘备遂变本加厉,用另一只手拉住了林朝,开口笑道:“说来也巧,某已在府中备下酒宴,子初、元常,且随某入内共谋一醉如何?”
“遵命!”
两人答应道。
直到这时,钟繇才明白林朝所谓的蹭饭是什么意思。
说是酒宴,其实就是刘备今天心情不错,所以弄了个火锅,打算自斟自饮一番,恰好碰到两个来吃白食的……
对于这种新式的吃法,钟繇也是大开眼界,不过同桌而坐的方式倒是让他颇为拘谨。
好在刘备患有社交牛逼症,席间更是时不时帮钟繇夹菜,又一次把钟繇感动得稀里哗啦。
一顿饭的工夫下来,钟繇已经被刘备完全攻略,发誓要死心塌地效忠刘备。
……
饭桌上,林朝提出让钟繇出任琅琊太守,刘备当场同意,所以饭后林朝又带着钟繇来到了政务堂,准备让荀谌这个吏部尚书走一遍流程。
可此时的内府,却已经吵翻了天,场面堪称是群魔乱舞,倒是把钟繇看得一愣一愣的。
确切来说,不是内府众人在争吵,而是田丰一人对线内府众人,包括内府令荀彧在内!
虽说敌众我寡,但田丰的战斗力人尽皆知,不仅不落下风,反而喷得众人灰头土脸。
“有辱斯文,实在是有辱斯文……”
简雍在方才的对喷中吃了大亏,被气得浑身颤抖,嘴唇发青,口中喃喃自语道。
反观田丰,依旧状态神勇,大杀四方,唾沫星子喷射之广,差点就溅到了刚进屋的林朝脸上。
此刻内府众人,大多都面色铁青,沉默不语。唯有平日里和田丰私交不错的荀谌不惧,还在勇敢对线,不过看情况也是垂死挣扎而已。
“元皓,此番三州之战,历时半载有余,将士们出生入死,死难者不尽其数,如今好不容易得胜归来,又怎能只封官爵而不赏财物?”
荀谌指着桌案上的封赏名单,满脸痛心疾首的模样。
田丰却不吃这一套,冷笑一声道:“哼,友若莫要血空喷人,某可没说不赏财物,只是延后而已。”
荀谌大怒道:“为何要延后?”
“因为府库没钱。”
田丰满脸理所当然道。
荀谌:……
简雍虽然被气得肝疼,但还是忍不住继续说道:“封赏有功将士,自古便是强国之道,又岂能延后?倘使不赏财物,今后如何让将士用命?如何克敌制胜?”
“说这些又有何用,反正是没钱。”
简雍:……
“不错,某以为荀尚书与简尚书所言在理。”沮授也加入了战团,开口劝道,“自古国之大事,在戎与祀,不赏有功将士,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你们爱怎么封赏都行,就是没钱。”
沮授:……
虽然只用两个字就怼得众人无言以对,但田丰却感觉心好累。
你们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某说不赏了吗,不过是延后而已。
府库中没钱,拿什么封赏将士?
这些年多次出兵打仗,如今战事刚刚停止数月,又接济百姓,修建学宫,盖招贤台……哪一样不要钱?
若非某苦苦支撑,恐怕你们连稀饭都没得喝!
如今居然还敢在此大放厥词,都怪某把你们喂得太饱了!
不过此时田丰也已经口干舌燥,胸中的激情消散了许多,索性不再辩驳,而是坐下来喝了口茶,却又将手一摊。
“任你们说一千,道一万,府库无钱,有功将士封赏之事也只能延后。”
面对田丰这坨,众人也都没了脾气,只是脸色依旧不好看。
简雍再也忍不住了,指着田丰大声叫道:“田元皓,你口口声说府库无钱,可敢打开府库让我等一观。徐州府库乃公器,如今却被你当成了私物,难不成你想据为己有?”
“呵呵,府库乃户部重地,又岂容闲杂人等进入。”
闻言,田丰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
田元皓这狗东西,居然把某说成了闲杂人等,实在是可恶至极!
“今日你若不肯打开府库给我等一个交代,某必然向都察院弹劾你!”
闻言,原本置身事外,吃瓜看戏的崔琰,顿时把头低了下来,不想卷入这是非旋涡之中。
你们若是气不过,就出去打一架就是,为何非要拖某下水?
田丰依旧回答得十分硬气:“哈哈,莫说你向都察院弹劾,便是向主公弹劾又有何妨。只要某一日还是户部尚书,这封赏之事就得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