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茂云自从遇到了朱三爷,他的生活就象从糠箩箩跳进了米箩箩。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有人把他们一家从琉璃渠村的工坊接到了城里。走的时候除了贴身的东西还啥都不让带,就带了这么些年省吃俭用省下的二十几两碎银子。
新家安在离皇城北安门不远的一个二进的院子,地方够宽敞,家具桌椅什么的都已经置办齐全了。和新家比起来,原来自我感觉良好,让其他工匠羡慕的住处那简真就是猪圈。
办这些事的那位李公公不愧是在宫里当差的人,那心细得简直没法说。水缸里的水、柴房里的柴,厨房里的米面、油盐、酱醋样样都置办好了。就连换洗的衣服,一家大小里里外外的每个人都备了好几身,那衣服的尺寸都穿着合身。还买了菜、蛋、鱼、肉,拎了两瓶酒,说是恭贺乔迁新居。也不说留下来吃顿饭,把东西放下,看看安顿好没有,问问还缺什么就走了。下次遇上了,真是要好好谢谢人家。
自家那没见过世面的婆娘,刚搬过来那几天,拘束得历害。这也不让踩,那也不让坐,一天到晚就知道拿个抹布到处擦,生怕把这个新家给弄脏了……。
要说这日子呀,要是以前只能在梦里想想,自己是算知足了。可就是有一样不太好。朱三爷还给家里配了一个老仆、一个丫鬟,帮着打理家务。老仆手脚麻利,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就是这丫鬟才十五六岁,虽然觉得长得没自己的婆娘好看,可那也是水灵灵的。
自从这丫鬟进了家门,媳妇看自己眼神就有些不善。就吵着嚷着要给两个小的再添个弟弟或者妹妹,每天晚上那可是变着花样的撩拔折腾自己……唉……。
陈茂云边吃着早饭边瞎想着,看到儿子正小口小口的拔着碗里的饭,立刻唬着脸说道:“你这是在数饭粒呢?以前那饿痨鬼一样的吃相,这才吃了几天饱饭……赶紧吃完上学去……。”
骂完儿子转脸就对着女儿笑嘻嘻的说道:“闺女,赶紧吃饭。吃完了,爹带你逛街去,买你爱吃的糖人…..。”
“不去不去,不好玩。去了那么多回,每回就守着那个吹糖人的摊子不走,盯着看,那糖人我早就吃腻了,不稀罕……。”
闺女老大不乐意的答道,丝毫没有发觉边上的哥哥正一脸不愤的想着这样的好事怎么就轮不到自己头上。
“闺女,今天只要跟爹一起去,爹就帮你买那好看的花头绳……。”陈茂云还故装神秘的拖长了声调。
“您可要说话算话,可不许骗人……。”
最终在花头绳的诱惑下,闺女答应了陈茂云的要求。
就在陈茂云花言巧语哄着女儿陪自己去看吹糖人的时候。皇城之内,小德子胡有德也正在掏心掏肺的劝说着自己的好友王得贵。
“得贵呀,你就甘心这样混一辈子?就不想着有一天能出人头地?……。”小德子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王得贵说道。
“有德,你的命好,被挑进了内书堂读书,认了个好干爹,成了皇爷身边的近侍红人。在这皇城里,一般的人见了你,哪个不叫你一声胡爷……。就是各监、各局、各房那些管事的头头,对你也是客客气气的。要说出人头地,只有你有机会……。“
“我呀,这命不好,进不了内书堂,现在想要往上混那是难呀。我现在这苦差又捞不到银子送人,上面自然没有人照应,先就这么熬着吧。等你混出来了成了管事、掌印,到时候还指望着你,看在一个村出来的,一起进宫的份上提携一把……。”
王得贵这话说得自己心里也是酸酸的很不是滋味,也感叹命运对自己的不公。他和胡有德是一个村的,年纪一样大。两家人都是因为子女多,穷得活不下去了,父母才把他们净了身送到了宫里来。可是自己的命就没他好,混到现在还是一个在膳尚监跑腿打杂做苦差的小火者。
“刚刚我和你说的,叫你到新开的铅笔厂去,你怎么不去?现在皇上正关注着这个工坊,我又教过你认字算数,你又聪明,在铅笔工坊干肯定比你现在这苦差事容易出头,这是个好机会……。”小德子说道。
“这哪里是机会,我可是听说了,进了铅笔厂,那以后的钱粮都不再由内库开支了,以后工坊自收自支。这就是安置那些裁汰的人员的地方,我们好不容易挨了那一刀,不就是为了进宫,现在却要进那铅笔工坊,那不是又活回去了吗?……。”王得贵在胡有德的万般劝说之下,终于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
王得贵的想法那是无可厚非,虽然自己级别低下,那也是体制内在编的人员。铅笔工厂不就是岗位分流,安置富余人员的三产公司,就算前途再好,那也不能去呀。
小德子受万历的指派,想在低级的小火者中招募一些聪明能干的人,进入铅笔坊工作,可小德子在自己最好的好友这里就碰了一笔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