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群哗啦啦地飞走,化作云霞间无数的黑点,羽毛大片大片地落下,宛若飘了场雪。
铁笼中只剩下几只受伤的鸟雀。
林守溪与小禾为它们疗好了伤,捧在手中一抛,像是将一颗小球抛向夕阳。
浩浩荡荡的鸟群有的飞远,有的在上空徘徊,有的停在了巫家的飞檐翘角上。
“小禾真是功德无量。”林守溪笑着说。
“物伤其类罢了。”
“小禾也是小雀精么?”
“我是你主人!”小禾没好气地说,她眯起了眼,又道:“我还可以做更功德无量的事情。”
“什么?”
“把你关到这笼子里去。”
“大小姐好狠的心。”
“嗯,所以不要惹我生气哦,我……很狠心的。”小禾轻声说。
两人坐在湖畔,如初见时那样。
小禾轻轻靠在林守溪的肩上,凉风拂来,近日繁杂的心事也像被风吹去,鸟鸣断断续续,小禾微微回神,看到成群的黑鸦从上空掠过。
夜幕随它们一同降临。
她出神良久,眼角有清泪滑落。
她想起了姑姑的死。
小禾早就知道会有那一天,但姑姑真正死去之时,她依旧难抑悲伤,强自的淡然终究被情绪冲垮了。
林守溪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他轻轻搂住了小禾的肩膀,将这个别人眼中妖魔般的巫家大小姐抱在了怀里。夜色是良好的幕布,少女没有挣扎,将显露的柔弱放在了黑夜遮蔽的阴影里。
树影憧憧。
许久后,小禾抬起头,睁着微红的水灵眼眸看着林守溪。
林守溪揉了揉她的发,说:“我知道,今夜风沙太大了。”
小禾雪腮微鼓,神色郁郁。
“我背你回去?”林守溪问。
“会被人看到的。”小禾说。
这样说便是不拒绝了。
林守溪自然地伏下了些身子,小禾犹豫之后还是趴上了他的后背。与那次逃亡不同,这次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少女身体的柔软,她双臂交错在自己身前,脑袋靠在颈间,如兰的吐息在颊畔起伏,似有人以细羽搔弄。
林守溪扶着她的大腿,将她背回了楼中。
“林守溪,你可别误会了,本小姐这不是软弱,只是在试探你的忠诚。”
被放下来后,小禾一板一眼地解释道。
“嗯,我都清楚的。”林守溪说。
“你清楚什么呀?”小禾秀眉颦蹙,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林守溪不回答,只是问:“我今夜睡在哪里?”
“你想睡哪里?”小禾问。
“我作为大小姐的神侍,按理说是不是应该寸步不离常伴左右?”林守溪认真地问。
“好呀,你这正人君子不装了,终于开始露出真面目了?”小禾哼哼地说。
“我是担心你的安危。”林守溪辩解道。
“再胡说八道今晚你睡马厩去。”小禾双手叉腰,恼道。
林守溪不敢造次了。
“好了,我给你安排好房间了,就在楼下,这是钥匙。”小禾取出一枚黄铜钥匙递给他。
林守溪接过。
小禾继续说:“我先替你将剩下关窍的封印消了。”
“有劳大小姐了。”林守溪说。
“私底下叫我小禾就行了。”她说。
“好,师妹。”
“……哼,得寸进尺。”小禾总觉得他是故意气自己,“以后还是叫我大小姐吧,敢喊师妹本小姐就打你板子。”
“小禾还是当师妹的时候可爱。”林守溪感慨道。
“那是哄骗你这种无知师兄的。”小禾淡淡道。
林守溪向着床榻走去,正要躺下,却被小禾叫住了。
“那是我的床,谁准你躺了?”小禾呵斥。
“可我昨夜……”
“昨夜我念你伤势太重,大发慈悲而已,今天不许了。”
“那我躺哪里?”
“地上。”
“……”
这间小阁楼的地板用料名贵,但躺在地上终究不雅。
林守溪平躺在地,小禾屈着双膝跪在他身边,微笑着去捏他的脸。
“孽池里我背着你不停地跑,从断桥一直跑到雪原,从雪原又一直跑到石门,大小姐便是这般对我的?”林守溪开始打感情牌。
“嗯,你说得对。”
小禾露出了惭愧的神色,旋即莞尔道:“不然……你躺在我腿上?”
少女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她的腿极好看,纤细修长却并不骨感,线条透着青春的活力。
小禾小妖精般笑着,故意诱他逗他,林守溪虽处事淡然,却未能经得住绝色少女这般挑逗,脸颊微红,他张了张口,却不说话,半晌才道:“我还是躺在地上吧。”
“师兄真可爱呢。”
小禾笑意更媚。
她本来只是想捉弄一下他,可林守溪先前的话语又让她想起了孽池中经历的事,这些天,孽池中的场景在她脑海中来来回回放了无数遍,每次回想,心中滋味都不相同。
但小禾想着想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师兄……”小禾神色忽地茫然。
“怎么了?”
“你刚刚的话,是不是在哪里说过?”小禾声音发寒。
“什么话?哪里说过?”林守溪倒是茫然。
“你说,你梦见自己在雪原上奔跑,身后有头白骨巨兽,你想醒过来,可胸口闷得厉害……”小禾一边回忆,一边复述。
瞬间,林守溪也有头皮发麻的感觉。
这话他确实说过!
那日孙副院进他屋子,小禾来替他解围,他随口胡诌了梦告诉小禾……这个梦与后来雪原上发生的那幕一模一样!
是巧合么?
还是说,他胡诌的梦境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成真了!